柳黛连抬一抬手都不需要,她将脊骨之内,半眠的入魂蛊彻底唤醒,蛊虫之力相互感召,蛊王在体内振一振身躯,立即吓得卯元郎脊骨里的蛊虫瑟缩畏战,而场内所有有资格种下入魂蛊的人,无不展露恐惧之色,更有人颤抖似秋夜寒蝉,恨不能找个地穴躲藏起来。
见卯元郎站在场下一动不动,柳黛端出一副和和气气面孔,笑着问:“怎么?打是不打?你可想清楚了,照我的规矩,一旦出手就没有留情这一说。”
卯元郎眼中一暗,在一片寂静当中收起兵器,低下头颅,朝柳黛俯首帖耳,下跪认输,“姑娘身负蛊王之王,在下并非姑娘对手,在下认输。”
柳黛嗤笑一声,抬眼向其余人望去,“还有没有敢战之人?”
女儿家娇软的声线落在一帮男人头顶,仿佛落在旷野石壁上,等一等还能有回声,却等不到有人敢应。
南英当即伏跪在地,口中大喊,“我等拜见教主,教主千秋,奉月万年!”
南英身后,众人三三两两下跪,跟着她齐声喊着“教主千秋,奉月万年!”
只几位长老与掌司不情不愿,动作迟缓。柳黛也不在乎,她低头看着腕子上老旧发黑的一串银铃,慢悠悠开口道:“我知道,自我娘死后,你们蛰伏在南疆十余年,出不敢出,入也不敢入,憋得难受。我柳黛在此立誓,自今日起,我隐月教必定重整山河,再返江湖!”她淡淡瞟一眼迟迟不肯弯曲膝盖的蒙也离罕,伸手抚一抚雪蟒的大脑袋,蒙也离罕即可跪在石板上,半点不耽搁。
柳黛继续道:“中原的酒和美人已经等了太久,是时候拿出本事让中原武林人瞧一瞧,谁,才是真正的武林至尊,月下无双!”
一番话教人怀念起二十年前的风光,那时隐月教在南疆周边横行无忌,即便中原与南疆接壤之地,中原武林人也要惧上隐月教三分,绝不是当下这龟缩崖山,隐匿不出的惨状。
柳黛抬起右手,内力向手腕而去,以冷月之力催动腕间银铃,发出一阵清脆响声,这铃声一响,教中稍有年纪的人无不抬头惊愕。
“这第十三铃,其内并无铃舌,全靠本教圣典《溶血奉月》一书中第十三章所述冷月之力催动作响,这功夫月江停是不会的,所以地牢里的血奴练了个四不像,永远也成不了气候。”她缓步向前,第十三铃跟随她脚步盈盈作响,“你们奉我也好,不奉我也罢,终究我是要杀回中原,碾碎武林,不愿意的便守在这崖山之后,愿意的,我总要教他锦衣玉食,万人之上才是!”
她所到之处,众人皆向后让出一条道来,大礼未成,然她已有教主之势。
正此时,有守卫急匆匆跑上石阶,茫然无措地看向月尘舟,满肚子话却不敢开口,月尘舟即刻呵斥道:“你这蠢货,还不拜见教主。”便一偏头,眼神向人群中央的柳黛转去。
那守卫如梦初醒,慌忙朝着柳黛跪下,“属下拜见教主,山下传音,九华山掌门郑云涛来访求见。”
柳黛道:“正等着他呢,来得倒真是时候,半点不耽误。”
南英却满脸愁容地迎上来,她印象中郑云涛最是狡猾,满肚子阴谋诡计,是个决不能轻易相信之人,“姑娘……不,教主,那郑云涛坏到了骨子里,前来崖山必有所图,教主不可掉以轻心。”
“他自然是有所图的……”柳黛望向人后的月尘舟,朝他勾了勾手,月尘舟立刻小狗一般迎上来,“教主有何吩咐?”
柳黛道:“郑云涛必定是不敢上崖山的,你与我一道下山会一会他,记得带上郑家大小姐。”
月尘舟躬身应是,即刻去地牢领人。
柳黛转身与南英低语,“郑云涛讨上门来,我又是将将取了教主之位,若不应战,岂能服众?”她握了握南英的手,“嬷嬷放心,我与他并非初次会面,几次交手我心中有底,绝不会轻易着了他的道。”
说是不会轻易着了郑云涛的道,但此刻心中惴惴不安的恐怕要换做郑云涛。
郑云涛来崖山之前,心中已有万千算计,他有备而来,知道月讲题已死,隐月教教中无人做主,见时威逼利诱,自然能马到功成,但千算万算,未能算到今时今日他会在崖山下见到云鬓乌发,容色焕发的柳黛。
她身后跟着月尘舟及教中掌命、奉祭两位司职,更有恭恭敬敬教众五十余人,队伍末尾押着满身狼狈的郑彤。
双方会面,郑云涛此行也不过四十余人,两方旗鼓相当,两方都未露惧色。
柳黛似故人久未谋面,隔着一丈地,与郑云涛亲亲热热拱手,“郑掌门,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郑云涛神情肃穆,挺直腰板,一字一句道:“柳姑娘,别来无恙。”
柳黛笑了笑说:“郑掌门错了,现如今我已是一教之主,郑掌门再称柳姑娘,未免显得对我教不敬,还请郑掌门换个称呼。”
郑云涛面色一凝,一口气窒在胸口,半晌吐不出来。
她怎不是死在普华山庄了?
他心中愤恨,抬眼瞥见被层层押解的宝贝女儿郑彤,那一股子火气便被一瞬间浇个通透,艰难地拱起手来,眼睛却看着别处,与对面那好整以暇的小丫头片子说道:“教主无恙。”
柳黛适才满意地点一点头,“无恙说不上,托您的福,是好上加好了。只是不知郑掌门突然造访,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