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羞的简直要钻到地缝里去了。
曹家姐姐贤良宽和,沈家姐姐光彩照人,傅家姐姐也端庄雍容,我忽然感觉自己一无是处。
新婚第二日在体乾殿觐见君父母后,那样多的人,我紧张的直冒汗,说话打磕,我听见她们心里在笑话我。
越是害怕越是出事,敬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倾洒到了母后衣裙上,幸而茶不是太烫,右腿烧红大片,没起水泡。君父和蔼,不停地安慰我,叫我不要惊慌,都是一家人,母后脸上说着无事,眼睛里全是嫌恶。
我转头看到他的眼光也闪着不悦,我心里难受极了,很没出息的哭了起来,当着那么多内外命妇给他丢人了,伤了他母后,他心里一定生气。
我太笨了,什么都学不好,人家的端庄持重是自小被教习嬷嬷引导,骨子里带着的,我努力学,努力让自己文雅,却总是不伦不类,平白惹得人笑话。
我才知道,自己原是个配不上他的。
东宫的日子那样漫长,总是好几个月都不见他的影子,他们都说,他很忙很忙,君父龙体每况愈下,太子不但要监理国事还要批阅奏章,披星戴月,有时甚至宿在昌明殿侍疾,连曹家姐姐也时常难见一面。
君父驾崩,他成了皇帝,穿上龙袍,那样伟状,如璇曜清辉,万千众人皆在光芒之下,他也更忙了。
他的世界那样大,我只是渺小的一粟。
他喜欢白宸妃,喜欢慕容家的女儿,喜欢林姑娘,她们聪明美貌,我只是平庸俗常。
可我不贪心,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爹爹去世的时候,我多希望他能守着我,抱一抱我,哪怕只有片刻钟。
第56章大选青蔻阁选秀
东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吹拂着路边千丝万丝的垂柳,才将怒了点点嫩芽,柳烟成阵,一抹湖色似有似无,前日刚过了花朝节,冬衣却迟迟未换下,立春连着下几场雪霰子,方化的尽了,空气里凝着沁骨的湿冷,今夕京州的春天来的晚了些,杏花还不见踪影。
一辆别致的马车“的的”驰出街巷,踏上天街,上用的青石地砖,蹄声分外脆响。
一只纤纤素荑掀开车帘。
出了宝相街笔直横贯朱雀门的御路,漫长如一条气逾霄汉的巨龙白练,延展向目光所及的远处。朱雀门外禁卫森立,嵯峨的宫阙,庄严宏伟,威严无限,雉堞绵延飞猎着黄龙旗旌,叫她想起了淮扬的玄晖门,已在兵燹中付之一炬,存世不过月余。
还是绕道侧边,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转到西边白虎门,已停满了花花绿绿的华贵马车,仍有不断从各处行来的,车上走下衣裳楚楚的妙龄女子。
朱红宫墙耸直昂云,高的让人目眩,完全遮挡住了一方日光。温氏下了车,伸手去挽女儿的手,车里的人没有接,自己踩着杌扎下来,低着头不看母亲,穿着一袭月白色羽缎右衽袄裙,领缘袖口银貂毛滚边,绣着清雅的梅花,梳着垂鬟分肖髻,刘嬷嬷拿着绣鸾披风围上,两个丫鬟拾掇包裹,门前同样禁卫森严,有明金甲的将官在盘查刀矢,伫立着无数内监和宫娥,热闹极了。一张八仙书案铺着团窠锦花卉桌围,坠着流苏,礼部官员和尚仪局女官在登记入册。
前方排成了一条长队,礼部官员问籍契,姓名,何人举荐,对照荐帖,尚仪女官问芳龄生辰,安置寓所。
“宁州右千牛卫录事参军孔德皋次女,孔婉儿,太常少卿杨大人举荐,十六岁。”
“入绿莞阁。”
“秘书郎程贵轲之幼女,程芊芊,德妃娘娘表外甥女,十七岁。”
“失敬,请入青蔻阁。”
“虞部司沈方舟嫡女,沈蔓菱,淑妃娘娘族妹,吏部左侍郎沈大人举荐,十八岁。”
“失敬失敬,请入青蔻阁。”
终于到了近前,温氏拿出户籍契和荐帖,赔笑道:“靖国公慕容槐十一女,慕容茜,我家老爷自己举荐,年及笄。”
后头有人在窃笑。
那礼部官员抬目朝身旁的少女瞟了一眼,只见低垂着头,额前薄薄的留发,整齐利落,一张面容精致无暇,肌肤凝腻冻脂,不由露出惊艳之色,略微思忖,握笔在名册上划出一笔,旁边的尚仪女官立刻心意神会,念道:“请入青蔻阁。”
温氏欣喜地松了一口气。
青蔻阁和绿莞阁看似比邻,实则大有门道,听说这次采选,还要为几位年轻的亲王和宗室皇亲挑选侍妾,为西征立功的将领赐婚。
这是定柔第一次走进皇宫,走进她命运的那座城。
温氏拉着她的手热泪涟涟:“儿啊,即去了便要好好活出个样子来,你的妆奁匣子娘给塞了两千两票银,是你爹吩咐的,宫里处处得打点,不够了我们再想法子给你捎进去,还有你这个脾气,得收敛,伴君如伴虎,可不是在淮南了,看着咱家的面子才不计较,如今可是皇庭禁宫,一言一行都牵扯着阖家的荣辱,要谨言慎行些”
定柔神情冰冷,甩开母亲的手,转头步进宽广的门道,门墙有十来尺厚,刘嬷嬷和两个丫鬟随在身后,几个内监抬着箱笼,宫巷人流熙熙,衣香鬓影如花似锦,那姌巧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
青蔻阁,内监进进出出抬箱笼,宫娥熏被焚香。珠翠锦裳的待选女子,云鬓蛾眉,钗环铛铛,短长肥瘦各有态,廊下三三两两地攀谈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