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蔬菜放进去的时候,他想自己也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他平时也是不饿死就行,就连去食堂的时间都要牺牲用来学习,宿舍里也囤了不少泡面。
反而是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只要没人出差,那家里的冰箱就会塞满各种食品,不管谁从外面回来都会带点菜,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影响谁。
将最后一盒熟食放进去,时初没立刻关上冰箱门,他犹豫了一下,又将它拿出来,这才把门合上。
如果秦煜一会儿要吃的话,现在还是不要放冰箱里了,会凉。
他转身想把东西放餐桌上,一抬头,看见秦煜靠在餐桌另一侧,抱臂看着他。
时初心头猛地跳动一下,他刚才沉于过去,没有发觉秦煜讲话的声音何时停下,此刻被这样看着,动作霎时僵硬。
他尽量自然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刚想说自己走了,就听见秦煜问他:“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秦煜还是问出来了,仅仅一个打开又合上冰箱门的动作,又隔着电话,时初怎么就能准确猜出他的状态。其实倒也不是没有预想的答案,但他想听时初自己说出来。
这下给了时初一个缓解尴尬的理由,他恢复平常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竟然真的开始将自己的分析一五一十地讲给秦煜听。
“时间太短,刚开没几秒就关上,没有任何包装袋或者食品盒的声音。而且,鉴于你平时的习惯,应该不会在冰箱里放太多东西,何况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秦煜心想,百密一疏,还是让他有机可乘了。
时初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太对,一段话压抑着清了两次嗓子。等说完,看见秦煜微微变化的神色,他猛然间发觉自己大概也漏了破绽。
“发烧了。”秦煜轻声说,语气笃定,没有询问对方的意思。时初每次扁桃体发炎,十有八九跟着发烧。
时初下意识否认,话说出口才发现反而欲盖弥彰,于是顺口拐了个弯:“没烧多久,一点低烧,昨天吃过药已经好了。”
秦煜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在这样的目光下,时初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某一天没写作业谎称忘带时被严厉班主任盯着的场景。
他其实有意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在不打扰秦煜的情况下尽可能寻找让他能接受礼物的契机。然而他此时的目光称不上严肃,时初却有压迫感,不得不使用万能遁逃大法,要快点去送文件的话已经在喉口,他听见很轻的一声叹息,幻觉似的,想抬头去寻已经了无踪迹。
“u盘带了吗?”秦煜问。
时初怔愣一秒,继而眼里有了亮光,他从包里拿出信封:“u盘在这里面,还有一些,额,别的东西,你可以看完这些再决定要不要礼物。”
秦煜接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拆开了信封。
时初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面直接打开,他几乎慌乱地出声:“你要不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再看。”
信封已经被打开,秦煜充耳不闻,将u盘拿了出来,之后又将信封口朝下抖了抖,接住了从里面飘落出来的东西。
时初顿时浑身不自在,他匆忙找了个去卫生间的理由,还没等到同意就转身想跑,秦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僵持了几秒,时初在紧张之下绷紧了被握着的那只手臂,秦煜几乎能感觉到他手腕处猛然凸起的筋络。
有什么好紧张的,秦煜心想,但还是松开了手。
时初头都没回,去卫生间的背影充满了落荒而逃的意味。
秦煜低下头去看手里的东西,首先是一张照片,看起来已经很旧了,背面写着洗印出来的时间,是在七年前。
他把照片翻过来,一眼看见了大学时的自己,是一场球赛,他穿24号球衣,正在投篮。
他记得这张照片,当年就是这张照片让他有了和时初联系的理由。
时初竟然洗出来了,并且时间还这么早。
照片下面,还有一张信纸,被简单地折了两次——然而折纸的人一定很小心,纸张的边缘都对折得十分整齐。
展开信纸,时初清隽的笔迹跃然眼前。
——赵易安在我拍下照片后找我,让我帮忙去拍你们和别的学校的比赛,其实我不想去的,但是想到你,我就答应了。这张照片洗出来后被我当书签,我有时候翻书就会看见,一直没告诉你。
——我本来把照片发到了微博,但是有好多人在下面问你的联系方式,后来我怕有影响就想设置仅自己可见。但其实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我有一点点不太光彩的私心,我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你这么好看的样子。
——可是我最后还是没有设置仅自己可见,我觉得你本来就这么好,应该被更多人喜欢。
秦煜看过一遍之后,捏着纸张发呆,意识在五味杂陈的情绪下不知道已经飘到了哪个远方。
等回过神来,他回到书房,将u盘插进电脑,点开了时初所说的那个视频。
他在电话中讲的时候,对于如何拿到签名只是讲了一句“每次去看球赛的时候”也只是客观的叙述,其中艰辛只字不提。在视频中,他也是一个沉默的记录者,记录每一次比赛,球星进球的瞬间;记录每一次赛前准备或者赛后庆祝阶段,他试图挤进庞大的人群向被围绕在中心的球星要一份签名;记录每一次从不同州回程时沿途清冷的月色或者在夜色与黎明间透出的曦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