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啊,该不是霍乱症罢?&rdo;
‐‐&ldo;不发烧吗?&rdo;
‐‐&ldo;还不。&rdo;
‐‐&ldo;你睡,你睡!&rdo;
他睡着,把眼睛闭起,害霍乱病死了的尸首的惨状显现到他的脑里来了。枯槁了的手脸,缩皱着的皮肤,青蓝的颜色,还有血红的烂腐了的肠壁,这些是他在医科大学生的时代,在kollehetsch合著的《细菌学》上看见过的,他又想起axigorky的父亲正是得了霍乱症死的。gorky他在自叙传的小说《童年》里面写着的死尸情况也很鲜明地浮现起来。他在自己的心中便突然起了一个疑问:&ldo;假如我使在这儿病死了呢?……偏僻的山村中,死了一个流浪的诗人!这有什么!这有什么!&rdo;但他一想到他无家可归的一妻三子,一想到他仅仅留积着的四百元的家资,他不禁又迸出眼泪来了。
他的夫人生起火来在炒吃剩着的晚饭,炒热了包好起来,替他把开水壶换了。炒过的热饭十分舒服地在腹上烫着,疼痛的程度渐渐减轻下来,吐泻也定了。‐‐&ldo;感谢上帝哟,我害的仅仅是急性胃肠加达儿。&rdo;
第二天他静睡了半天,早饭没有吃,午饭也没有吃。
他睡在床上,听着流水的湍声,听着山鸟的怪鸣,他的想念和他的胃肠一样,是空洞如洗的了。
隔岸的高山低头到檐前来,好象在安慰他的一样。
楼下的老头儿在屋后的沙滩上钓鱼,钓竿举了几次,最后终于钓了一匹很长的鱼来。是什么鱼呢?他想起他小时在家塾里读书的时候,课完了到塾后的溪边去钓鱼,鱼大时连钓竿也拖去了的时候都有。但这个轻淡的回忆在他的神经上没有生出什么反响。
他的夫人和小孩子们伴守了他半天,他们读着《伊索寓言》,时而又唱歌。
他要走的心事消灭得无形无影了。
田地里的百合花赛得过所罗门的荣华。
伴守了他半天的他的夫人和孩子们看到他没有什么变动了,午饭过后便留他一人在家,都过河去买家具去了。
去了有半个时辰的光景,突然下起大雨来。
爱牟着起急来了,他想他们定然还在路上。他想下楼去借两把雨伞去迎接他们,但他立起身来,头脑昏晕,再也不能走动。
他又不高兴起来了。
&ldo;是怎么无意义的劳动哟!充其量只节省得百把块钱罢了!&rdo;
但连这百把块钱也不能不节省的苦楚,他也不能为他的女人免掉,这使他自己更难乎为情。
&ldo;啊,还是自己的无能,使她疑我不能创作。&rdo;
他愈想愈着急起来,他又立起身来想着手写他早就计划着的小说。
雨不久也住了,他爬到他皮箱代替的&ldo;书桌&rdo;前盘膝坐定。但等他抬头一看,看见了楼下的那个尿缸。他不高兴地掉过头来,又看见满壁黄垢丑恶的字迹。
&ldo;啊啊,这儿不行!&rdo;他把纸笔移到东室里的饭台上去。狼藉着的食用器具,一个个都好象生了毒刺一样,刺着他的眼睛。楼外东北角上的那根柿子树也好象是仇人,他连看也不想看了。
&ldo;啊啊,这儿也不行。&rdo;
就好象找不出巢来生蛋的牝鸡一样,他想走的心事又潮涌上来。但要走,他又不能够安心地把妻子离开。离开了又要挂念,仍然是做不出东西。觉得走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