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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可惜连这点要求，都只是妄想。

不知到了几点，窗外已经黑得好似锅底一般，似乎还要下雨。我没有开灯，待在黑暗的墙角，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在这时，枕头旁的大哥大忽然响了起来，带着整张床都微微颤动。我机械地站起身来，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冷淡的男人声音。

&ldo;是许愿吗？&rdo;男人的口气很不客气。

&ldo;是。&rdo;我心里有点纳闷，我这个大哥大号码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这个声音我却完全不熟。

&ldo;能用得起大哥大，看来真是大款嘛。&rdo;对方轻佻地在电话里吹了声口哨。

我没有心情去跟他闲扯，问他什么事情。对方说：&ldo;黄烟烟是你女朋友吧？&rdo;我心中一抽，烟烟去南京好久没联系了，我一直忙着《清明上河图》，也没顾上去找她。现在倒霉的事情太多了，她可千万不要再出事。

&ldo;她是我很好的朋友。&rdo;我回答。

&ldo;你女朋友挺漂亮的，是因为钱才看上你的吧？这年头的姑娘都向钱看，人品都不重要了，啧。&rdo;

&ldo;她到底怎么样了。&rdo;我顾不得纠正他，握紧了大哥大。

&ldo;你知道她出差来南京吧？她让人给抓起来了。&rdo;

&ldo;什么？！&rdo;

&ldo;涉嫌伤人和盗窃二级文物，已经被我们警方给拘留了。&rdo;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眼前一黑，差点旧病复发。对方听我没说话，连喂了几声：&ldo;你小子是不是没良心，一听人姑娘出事就不搭理啦？&rdo;

我压低了声音：&ldo;到底是怎么回事？&rdo;

&ldo;具体口供我也没看着，不过原告可是个名人呢，戴鹤轩，听说过吧？这个叫黄烟烟的女人跑到他家里去，抢了一件古董，还把他打伤。出来三四个保安，才把她制服‐‐你女朋友脾气够烈的。现在派出所已经依法把她拘留，可能会以盗窃罪和伤害罪起诉。啧啧，惹谁不好，惹戴老师。&rdo;

我不知道这个戴鹤轩是什么来头，先问了一句：&ldo;你是谁？&rdo;

&ldo;我是看守所的，刚才她拉拢我，让我打这个电话报信，说有好处给我……&rdo;

我立刻紧张起来，电话对面立刻哈哈大笑：&ldo;你别吃醋，不是那种好处，虽然我也挺想的……她说给你打电话，你就能给我足够的好处。她说的对吧？&rdo;

&ldo;没错。谢谢你。&rdo;

&ldo;光一句谢谢呐？我要钱。&rdo;

&ldo;你要多少？&rdo;

&ldo;你肯定得来南京亲自捞人吧？到时候肯定还用得着我。所以你见面再给吧，给多少钱，我出多少力‐‐对了，人和钱都要尽快到，不然她可撑不了太久。我叫姚天，可别让我等太久。&rdo;男人轻佻地笑了一声，留了个联系方式，然后把电话挂了。

烟烟明明说她去南京做几位前辈的工作，说服他们支持学会转型，怎么可能去那个什么姓戴的家里去盗窃古董？

莫非，这也是老朝奉打击五脉的其中一步？

这是很有可能的。烟烟向我一个远在北京的人求助，这说明学会在南京的势力濒临崩溃，根本顾不上管她了。我缓缓站直身体，眼神变得坚毅起来。《清明上河图》的争端也许我没资格参与，但烟烟我绝不会不管。我要离开医院，我要去南京。

刘局和方震虽然要求我不许离开，但没有刻意拘禁，所以我进医院穿的衣服，都被洗干净叠放在旁边的简易衣橱里。我脱下病号服，换上自己的衣服，打算悄悄离开。为了避免注意，我连灯都没敢开。

我在黑暗里正换着衣服，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从背后传来：&ldo;小许，如许深夜，你要去哪儿？&rdo;我刚把一条腿伸进裤筒里，听这么一声，连忙回头去看，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

&ldo;刘……刘老爷子……&rdo;我的声音立刻结巴起来，如果说现在我最不想见谁，刘一鸣应该是第一位的。

刘一鸣身穿和我一样的蓝条病号服，双手扶着一根拐杖。他背后是走廊的灯光，看不清表情。我心虚得厉害，整个穿裤子的动作都走形了，身子一歪斜，差点倒在地上。我慌忙把腿抽出来，走过去扶住他手臂，低声道：&ldo;您……怎么来这里了？&rdo;

&ldo;呵呵，住了几天院，闷也闷死了。趁着陪护的小家伙打瞌睡，我趁机出来溜达溜达。你在对门，所以我过来聊聊天。&rdo;刘一鸣挥了挥拐杖，语气轻松。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刘老爷子还不知道五脉的变故，可我立刻觉得哪里不对劲：&ldo;您怎么知道我住对面的？&rdo;

刘一鸣笑道：&ldo;傍晚时候你不是喊了那一嗓子么？什么找记者，什么身败名裂。声音都传到护士值班台那儿了。我老人家身体不好，耳朵可不聋啊。&rdo;我心跳加速，头不由自主地垂下来。刘一鸣两条白眉一抬，淡淡说道：&ldo;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rdo;

&ldo;没，没什么，是我自己家的事儿……&rdo;我试图掩饰。

&ldo;我看不见得吧？&rdo;刘一鸣把拐杖一晃，似笑非笑，&ldo;孟子有云，&lso;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rso;这几天来探视我的人，无不笑容满面，实则个个眼神都忧心忡忡。老夫阅人几十年，这点痕迹还看得出来‐‐咱们五脉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对不对？&rdo;

我根本没办法正视他的目光，也没办法回答。刘一鸣道：&ldo;别站在门口，跟我去外头坐坐，慢慢讲来听。&rdo;语气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只得搀着他的胳膊，一起走到外面走廊，找了个靠窗的木长椅坐下。

此时走廊里特别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头顶的绿罩日光灯很柔和。刘一鸣坐定以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别无选择，只得吞吞吐吐地把整件事说给他听，中间不断观察他的脸色，怕老人急火攻心。

我说了大概有一个小时，中间陪护的人醒了，出来劝老爷子回去，结果被拒绝，只得远远站在走廊看着我们俩。等我讲完以后，刘一鸣沉吟片刻，没有我想象那样失魂落魄，而是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叹息道：&ldo;这个小刘，他官越做越大，胆子倒是越来越小。居然想要封锁消息，未免忒小看老夫了。&rdo;

&ldo;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rdo;我低声不断重复，身子一矮，想要跪伏在地上。刘一鸣早看出我的举动，双手一托，没让我跪下去：&ldo;起来，许家从不跪人。&rdo;

&ldo;您苦口婆心，我却置若罔闻。就因为我一个人，让五脉蒙受了这么大的灾难……&rdo;我说到后面，都快哭了，想把心中悔恨一吐为快。

&ldo;灾难？&rdo;刘一鸣捋髯一笑，&ldo;是，你说的这确实是件麻烦事儿。可咱们五脉传承数百年，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哪一代没遭遇过几次危难？远的不说，你爷爷许一城的佛头案，让五脉声名狼藉；抗战八年，生灵涂炭，五脉的根儿几乎断绝；老夫执掌以来，从&lso;大跃进&rso;到&lso;文革&rso;，学会所受冲击一波接着一波。这些灾难，哪件不比老朝奉的格局大？多少次生死，可咱们都撑下来了。现在太平日子过得多了，你们心志反倒不如从前，这点小事就鸡飞狗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