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几日,又回到了当初遇着贺笑风的地方。他肚中正觉饥饿,便走进去叫了一桌酒菜,吃过后正欲结账,却发现身上的钱袋不翼而飞了。他衣饰华丽、外表温文,又骑骏马又佩宝剑,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赖账的人,这时难免觉得尴尬。何况他身负武艺,没道理掉了东西也不察觉,心中正觉奇怪,远远听得有人「嘿」的笑了一声。叶敏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清秀少年坐在靠窗的桌子旁,颊边酒窝若隐若现,正笑眯眯的瞧着他,可不正是神偷贺笑风?叶敏玉怔了怔,总算才明白过来,暂时也不结账了,大步走到那张桌子前,拱手为礼道:「贺前辈,咱们又见面了。」「坐呀,」贺笑风指一指身旁的空位,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把人都叫老了。你怎么不叫我做『小兄弟』了?我还挺喜欢听的。」叶敏玉面上一红,虽被他这样作弄,却也并不气恼,只温言道:「前辈说笑了。」「嗯,我正想找你说说话、聊聊天。你刚才可吃饱了?要不要再来一盘点心?不用担心,今天我来请客。」说着,故意晃了晃手中一只样式精致的钱袋。那钱袋瞧着眼熟,赫然便是叶敏玉方才失落的。叶敏玉已经知道是他捣得鬼了,不禁赞道:「前辈真是好本事!只是晚辈愚钝,实在不知你是何时下的手。」贺笑风很是得意,道:「怎么?你想学了我的本事去,当我的同行吗?你这小子呆头呆脑的,恐怕没什么出息。反倒是你师叔那个老贼,若肯拜在我的门下,必然大有可为。」叶敏玉好生困惑,问:「前辈怎么叫我师叔老贼?」「姓周的奸诈狡猾,连我这贼祖宗也着了他的道儿,我甘拜下风,只好称他做老贼了。」这番歪理实在有趣,叶敏玉虽觉不妥,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贺笑风性情活泼、言语风趣,俩人聊着聊着,倒是颇为投机。叶敏玉挂念周琰,总是不知不觉的提起他:「听说前辈十年前就已认识我师叔了?」「确实有过数面之缘。你师叔出身名门正派,不但剑术高明,又爱结交朋友,当时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但他不知发的什么疯,竟然喜欢上了白云庄的少庄主。」「白云庄?」「这白云庄就在江陵城内,照说也算是武林世家了,不过并非因为武功闻名,而是因为他家的酿酒之术。」叶敏玉「啊」了一声,说:「我师叔最爱美酒。」「只怕他不但爱美酒,而且更爱美人。可是他自己断袖子也就罢了,别人却没有这个毛病,他却偏要死缠烂打,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如此私密之事,怎会弄得人尽皆知?」「唔,让我想想。」贺笑风一时记不清楚,连吃了两块点心,方道,「对了,是那白云庄的少庄主被他纠缠不过,提出要他去完成几桩大事。这几件事都是凶险至极的,人家原本想让你师叔知难而退,谁知他狂性一发,就不管不顾的去送死了。」叶敏玉虽知周琰自是化险为夷了,却还是觉得心头一紧,忙问:「后来呢?」「后来,他当然是办成了那几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其中之一,就是凭着一人一剑,独自挑了黄河边的青狼寨。」叶敏玉未曾听过青狼寨的名头,经贺笑风一解释,方知是十多年前横行江湖的一伙绿林强盗,聚众占山所建的寨子。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个个武艺高强,以周琰当时的功力,当真是九死一生。「我师叔既然践约,那么那位少庄主……」「他成亲了。」「什么?!」「这种场合没什么东西好偷,所以我当时并不在场,只听别人说起,周琰浑身是伤的赶回白云庄时,正是那人的大喜之日。众人见他衣襟带血、面色可怕,只当他定要大闹喜堂了,谁知他只是喝了三大碗酒,大笑一声之后,便即扬长而去,从此再也没有踏入江陵。」叶敏玉在师门的时候,虽也听说师叔的名声极差,却不知其中还有这许多曲折,如今听贺笑风说了,只觉得荡气回肠。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被这故事打动了,还是被故事中的人打动了?他想起周琰那一日凭窗而立的模样,不由得喃喃道:「我师叔果然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贺笑风奇怪的望他一眼,道:「你觉得他痴情,江湖中人却只引为笑柄。而且你这个大情圣师叔,如今却是自身难保了。」+++++「什么?」叶敏玉大吃一惊,忙问,「我师叔出什么事了?」「我亲眼瞧见他被人五花大绑的擒住了,你说还能有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