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了他一眼,道:&ldo;我只会烤鱼,不会煮东西。&rdo;
我端着一大碗阳春面找到怀霜的时候,他正坐在延禧宫外一处寂静的湖边饮酒。我想起了之前在湖中与他相遇的情景,他也这般自顾自地饮酒,心里仿若有太多不能与他人言说的伤。
月色如水,寒意渐来,这冷寂的湖面波光粼粼,除了我踏着月光走去脚步声,再听不见其他声响。
&ldo;殿下,&rdo;我在他身旁轻轻唤了唤,&ldo;您今日一点东西未沾。&rdo;我缓缓蹲了下去,将那一大碗阳春面递到他的面前。他有了些许淡淡的醉意,看了我良久,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是谁,随后才看见那一碗面,不由有些惊异,&ldo;呀,是碗面……&rdo;
我笑了笑,轻声道:&ldo;今天除了是太子的生辰以外,不也是殿下的么?我听人讲,凡人们在寿辰的时候要吃面,来岁才能像面一样长长久久。&rdo;
他先是愣了一愣,继而才小心翼翼接过我手中的面,神色悲戚:&ldo;这叫长寿面。&rdo;
我点点头,示意他快些吃。他却只傻傻地望着我,半响才道:&ldo;我从没有庆祝过生日,因为和太子同一日出生,若是为自己庆祝,那是大不敬。&rdo;
我知是勾起了他伤心的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人间帝王之家的种种规矩与纠缠,我只在一些话本子里瞅见过,光是看别人的故事,就觉得心里纠结得紧,更别说这眼前人,还是我一心一意牵挂了三千年的人。
&ldo;咱偷着过不就成了,您别伤心了,快些吃吧,面要凉了。&rdo;我又将那碗面向他的嘴边推了推,他吸了口气,道:&ldo;你亲自做的?&rdo;
我赧颜一笑,&ldo;我是只猫,不会做面,只会做鱼。我叫厨房的人做的。&rdo;
他倒也不在乎,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赞赏说味道好。我瞧那模样,难不成那做面的师傅在面里放了什么摄人魂魄的东西,有这么好吃么?下次一定要好好请教请教。
怀霜将面碗刮了个干净,我正准备接过碗退去,不想打扰他饮酒赏月,却不料他倏地躺在了草地上,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对着我道:&ldo;你也来躺下。&rdo;
我心里一愣,还是乖乖地走过去躺在他身边。尧光便是尧光,就算我对他些许有些敬畏,但永远不会像对着苏风华那样产生恐惧。
冬日刚过,兴许再过不多久,春天就要来了。此处晚风吹拂,天上一盏峨眉月高挂,又有美酒为伴,真是一个闲情惬意的好地方。
躺了半响,我听见身旁之人未出声,以为他是睡着了,要是着凉了可不行。正打算唤一句,却听得他悠悠然道来:&ldo;我的母妃虽然家族地位不高,但是曾经也深受皇宠。当时并未立后,谁先生得太子便立谁为后。结果是我不争气,比太子不过晚了三个时辰。就因这三个时辰,害得母妃从此沦为次人,在皇后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rdo;
我心下一惊,这大虞立太子的办法还真是特别。这样的做法只会让后宫争斗更为严重,而在一人荣宠后宫的时候,曾经与之斗争的人将会陷入万劫不复。难怪怀霜的眼里总是悲戚,我知道他要承受的肯定远不止我所听到的那些。
&ldo;你想要太子之位么?&rdo;神思不知道飘忽去了哪里,我没头没脑地便问了出口。但是我并未后悔,因为他也不打算瞒我,几乎是毫无犹豫地,便脱口而出,&ldo;想。&rdo;
&ldo;我会帮你。&rdo;我严肃地看着他,&ldo;只是,请你不要再让我伤害槐江了。&rdo;
他一听,哈哈笑出了声,继而安静了下来,温柔道:&ldo;帮我的人很多,一堆死士效忠于我,还有风华,还有你以为我要伤害的槐江……所以,你无需帮我,你只要维持现状就行。&rdo;
&ldo;槐江?&rdo;我被震惊了,&ldo;槐江是你的人?&rdo;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揉揉我的碎发,像极了三千年前的尧光,&ldo;怎么那么笨,当初你带风华去见的那个人,我不是也去了么。槐江不是我的人,但是这是协议之一。&rdo;
我反应半响,才怯生生地问:&ldo;你是说,槐江是灌湘安插在皇帝身边来帮你的人?&rdo;
他没有否认,只对着我比了个&ldo;嘘&rdo;的手势,&ldo;所以,我怎么会要她的命呢。&rdo;
&ldo;你们,你们有什么协议?&rdo;我只想知道协议的内容,因为那时灌湘带来的口信里并未告诉过我确切的东西。
怀霜也不对我避忌,而在我知道了他们所谓的协议之后,只想给自己一嘴巴子。灌湘与怀霜结成了同盟,条件是帮助怀霜登上皇位,而报酬便是够洪涯六十三支遗众安居乐业的土地,并且还他们自由。
我纠结了半天,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还有谁能比得上我这般悲催?我此番下凡来的两个任务,其一是要报尧光的恩,如此看来没有比登极更让他开心的事情,然而他一旦登极,就要给予灌湘当初的承诺。其二,便是渡化洪涯遗众,让他们安安心心回洪涯。如此一来,我是该放弃报恩呢,还是该放弃渡化呢?
沉默少许,我只能问:&ldo;不能放弃与灌湘的合作吗?&rdo;
他一愣,有些不可思议,&ldo;不行,这是我最重要的一步棋。&rdo;
我看着他笃定的神情,便知道这其中的不可变更,只能叹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最能两全其美的办法便是破坏灌湘与他的协定,但是这样的话,他又会不会恨我呢?
&ldo;怎么了?难道你不高兴?待我登极,许给你们一大片土地,还有自由,你便再也不用担心降魔者,这个世间也再不会有降魔者存在了。&rdo;他神思飘渺,极力为我描绘一幅美好的蓝图,我当然欣喜这个世间没有降魔者,只是,人间终不是我们的归宿,我是尧光太子的妃,带领族人回到洪涯便是我的使命。而讽刺的是,那要阻挠我的,却正好是转世的尧光。
我轻叹一下,只能说造化弄人。
☆、第45章第十三枝计谋(一)
我一直不懂灌湘的仇恨到底有多深,许是我从下凡界以来便享受着圈养的待遇。先是被苏风华圈养,现又是被怀霜圈养。不管有多少深仇大恨我都懒得理会,只要乖乖回到洪涯,我才能功成身退。直到被怀霜那刚满周岁的小世子扭着要骑马马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我洪涯之人在这凡间究竟有多么憋屈。
小世子被乳母抱着来找我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是被痛打了一顿。了解之后才晓得原来是被一只翼族吓坏了,止不了哭。我其实也没有办法,只能像哄踏雪之中的小猫小狗一般变着术法,倒还算管用,小世子不多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不哭了不闹了,心里高兴了,脚丫子使劲蹬了两下,那乳母明白了意思,便对下人吩咐道:&ldo;把那只畜生带过来。&rdo;
不过多久,那只吓坏小世子的翼族便被带到了眼前‐‐只有一只雄性,而那只雌的已不知去向。一半边身子都是血,显然是遭受了剖离之苦。
我不忍多看,想要救他,但自知无能为力。乳母低头不知向小世子问了什么,抬头便对押着翼族的降魔者说:&ldo;把他另外那只翅膀也折了吧,看他以后还骄傲个什么劲。&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