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陈家老店本身的情况,却还比这块招牌更糟得多。
傅红雪静静地站着,看着招牌在风中摇,等风停下来的时候,他就慢慢地走过去,推开
了门,走进了这酒店,就像是走入了一座已被盗墓贼挖空了的坟墓。
他以前到这来过!
这地方的酒虽不太老,也不太好,却绝不像醋,这地方当然更不会像坟墓。
就在一年前,整整一年前,这酒店还是个热闹的地方,南来北往的旅客,经过凤凰集
时,总会被外面的招牌吸引,进来喝几杯老酒!
老酒下了肚,话就多了,酒店当然就会变得热闹起来,热闹的地方,总是有人喜欢去
的。
所以这并不算太狭窄的酒店,通常都是高朋满坐,那位本来就很和气的陈掌柜,当然也
通常都是笑容满面的。
可是现在,笑容满面的陈掌柜已不见了,乾净的桌上已堆满灰尘,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
酒〔缶+曰上云下〕,扑鼻的酒香已被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代替。
堂前的笑闹喧哗,猜拳赌酒声,堂後的刀勺铲动,油锅爆响声,现在都已听不见,只有
风吹破窗『噗落噗落』的响,听来又偏偏像是地狱中的蝙蝠在振动双翅。
天色已将近黑暗。
博红雪慢慢地走过来,走到角落,背对着门,慢慢地坐下来。
一年前他来的时候,就是坐在这地方。可是现在这地方已如坟墓,已完全没有一点可以
令人留恋之处。
他为甚麽还要坐下来?他是在怀念往事?
还是在等候?若是在怀念,一年前这地方究竟发生过甚麽足以让他怀念的事?
若是在等待,他等待的究竟是甚麽?
是死亡?真的是死亡?
三
夜色终於已笼罩大地。
没有灯,没有烛,没有火,只有黑暗。
他憎恶黑暗,只可惜黑暗也正如死亡,都是对无可避免的!
现在黑暗已来临,死亡呢?他动也不动地坐在那,手还是紧紧的握着他的刀,也许你还
能看见他苍白的手,却已不见他的刀;他的刀已与黑暗溶与一体。
难道他的刀也像是黑暗的本身一样?难道他的刀挥出时,也是无法避免的?
死一般的黑暗静寂中,远处忽然随风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弦乐声。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乐声听来,就像是从天上传下来的仙乐。
可是他听见这乐声时,那双空虚的眼睛,却忽然现出种奇异的表情无论那是甚麽样的表
情,都绝不是欢愉的表情。
乐声渐近,随着乐声同时而来的,居然还有一阵马车声。
除了他之外,难道还会有别人特地赶到这荒凉的死镇上来?
他的眼睛已渐渐恢复冷漠,可是他握刀的手,却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