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夏天‐‐以及我儿子在哈佛的假期‐‐快些到来,那么我们就能与爱德华一同去欧洲。不久,我发现他恢复正常的速度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快,因为他偶尔表现出的兴奋神情让人有种歇斯底里的感觉,而他的恐惧与绝望也表现得太频繁了。十二月份的时候,德比家族的老宅完成了整修,然而他却将搬进去的日期一推再推。虽然他非常厌恶‐‐似乎又有些害怕‐‐克罗因谢尔德庄园,可是他却又古怪地甘愿忍受它的奴役。他似乎不愿意拆除家具,并且编造出了各式各样的理由来推辞自己的行动。当我指出这些问题后,他显露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父亲手下的老管家以及其他必需的家庭仆人都在那里。有一天,那位管家告诉我,爱德华偶尔会在房子里四处搜寻什么东西,尤其会去地窖里寻找。他觉得,这种举动让爱德华看起来离奇古怪、不太正常。我怀疑亚西纳是不是给他写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书信,但管家说他们没收到她寄来的任何信件。
vi
接近圣诞节的时候又出了件怪事。那天晚上爱德华上门来拜访我,却在突然间精神崩溃了。当时我正将话题引向第二年夏天的旅行,而他突然尖叫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显露出一种令人惊骇、无法遏制的恐惧‐‐那是一种无比强烈的恐慌与嫌恶,只有噩梦里的地下深渊才能给一颗心智正常的大脑带来如此强烈的刺激。
&ldo;我的脑袋!我的脑袋!老天,丹‐‐它在拉扯‐‐从遥远的地方来的‐‐在敲打‐‐在撕扯‐‐那个魔女‐‐即便是现在‐‐伊佛雷姆‐‐康莫格!康莫格!‐‐修格斯的深坑‐‐呀!莎布&iddot;尼古拉丝!孕育千万子孙的黑山羊!……
&ldo;火焰‐‐火焰……超越身体,超越生命……在泥土里……啊,老天啊!……&rdo;
待他停止那些疯狂的举动,逐渐沉沦进一种呆滞的麻木后,我将他拉回到椅子上,然后往他的喉咙里灌了些酒。他没有反抗,只是继续蠕动着嘴唇,就像是在对自己说话。随后,我才意识到他正试图对我说些什么。于是,我往下腰,把耳朵凑近他的嘴,想要听清楚那些微弱的词句。
&ldo;又来了,又来了……她在尝试……我应该知道的……没有东西能阻止那种力量,距离不行,魔法不行,死亡也不行……它来了一次又一次,多数是在晚上……我不能离开……太可怕了……啊,老天,丹,如果你能像我一样知道它有多可怕……&rdo;
他不省人事地昏了过去,我连忙用枕头支撑住了他,让他陷入普通的昏睡状态。我没有叫医生,因为我知道医生会说他的神志出了问题。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让事情顺其自然。爱德华在午夜时分醒了过来,因此我将他安排到了楼上的房间里,但他在第二天清晨就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很安静,没有惊动任何人‐‐后来我给他家打了个电话,他的管家说,他一直在书房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在那之后不久,爱德华就崩溃了。他没有再来拜访我,但我每天都会去他家看望他。他总是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盯着空气,显出一幅正在聆听什么的异样神色。偶尔,他会神志正常地进行交谈,但交流的话题总限制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只要有人提到他的麻烦,或者将来的计划,或者有关亚西纳的事情,他就会表现得极度激动甚至发疯。他的管家说,每到晚上,他就疯得吓人,在这种情况下,总有一天他会伤到自己。
我与他的医生、银行代理以及律师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讨论,最终决定带着内科医生和两位同行里的专业人士去看望他。然而,在询问完第一批问题后,他就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让人觉得颇为可怜‐‐那天晚上,他们用一辆厢式客车将不断扭动挣扎的爱德华送进了阿卡姆疗养院。我承担起了监护人的职责,并且每周会去看望他两次‐‐他会在疗养院里疯狂地尖叫,害怕地窃窃私语,或者充满恐惧地压低声音不断重复例如&ldo;我必须做‐‐我必须做……它会抓住我……它会抓住我……在那下面……在那下面的黑暗里……妈妈……妈妈!丹!救我……救我……&rdo;之类的句子,每每听到这些话语,我都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没人知道他有多大希望能够复原,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尽量保持乐观的态度。如果爱德华能出院,那么他肯定需要一个家,因此我将他的仆人都安排进了德比家族的老房子‐‐我敢确信,他在神志正常的时候肯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处置克罗因谢尔德庄园,也不知道该如何清理那座房子里的复杂布置还有那些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收藏品,所以我决定暂时不去管它们‐‐我要求德比家的仆人们每周去给主要的房间做一次扫除,并且命令炉工在扫除日里生一堆火。
圣烛节前夕,最终的噩梦降临了‐‐而预示这场噩梦的却是一缕虚假的希望曙光,这真是残忍的讽刺。一月下旬的一天早晨,疗养院打电话来通知我,爱德华的神志突然恢复了。他们说,他的连续性记忆受到了严重的损害,但他肯定是个神志清楚的人了。当然,他肯定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但这个结果应该没有什么疑问。如果一切顺利,他肯定能在一个星期内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