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徊不服气,还跑不过他了?当即跳上马背就追,结果事实胜于雄辩,她无论如何扬鞭都追不上他,明明只差一丈远了,却又被他远远抛下。月徊耳畔风声呼啸的时候,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这种境况是不是就像男女间感情的较量,你追我赶着,只要前面那人不肯放慢步子,后面的人就永远追不上。
当然这样的好处是大大缩短了耗时,坏处就是一天下来,月徊几乎骑断了腰。
北直隶地界儿上,每八十里就有一个黄庄,将入夜前在武清驻扎下来,月徊觉得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哆哆嗦嗦,腿颤身摇,梁遇站在门前看着她时,她还得装得云淡风轻,摇着马鞭松快地从他面前经过,打招呼恭维:“还是您的骑术好,妹妹我甘拜下风啦。”
她走进厅堂里,梁遇的目光追随她,正面看上去倒还好,从背后看上去不是那么回事儿,走道儿脚后跟都不着地了。
他嗤笑,打肿脸充胖子,太好面子吃亏的是自己。他也不去戳穿她,带着身后众人走进庄子,几百号人顿时把这小皇庄挤得满满当当。庄子上当值的都炸了锅了,伙房里蒸馒头的屉子堆得像山一样高。这回来的都是大爷,庄头和庄工内外奔走,挥汗如雨,那些锦衣卫还要扯嗓子鬼喊,这冷落了八百年的武清庄,一时有种重返阳世之感。
前头吵吵闹闹,后面的厢房隐约能听见那些呼声。月徊挪步觉得两股生疼,她以前虽也有骑马的时候,但总没有试过这样长途跋涉。刚才硬装,现在进了屋子一个人,立马一瘸一拐,两条腿像上了刑似的。
还有这腰……拿手一碰,龇牙咧嘴。这时候就很后悔,出发前梁遇说让她带两个丫头的,她觉得不需要,毕竟自己这些年摸爬滚打,从来没人伺候。可是逢着这种境况又尴尬,想让人给摁上一摁都不能够。
这时外面传来梁遇的声音,笃笃敲着门说:“月徊,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月徊哦了声,“门没插,您进来吧。”
梁遇进门见她端端坐在床上,也没说什么。把托盘里头的菜一盘盘放到了桌上,“预先打发人报了信儿,庄子上人手少,还是来不及置办,粗茶淡饭的,将就用吧。”
月徊斜眼一看,既有酱肉又有地三鲜,无论如何称不上粗茶淡饭。
她跑了一天,这会儿饥肠辘辘正饿得慌,可惜腰不顶事,它不听使唤。梁遇问她怎么不过去,她还要顾全面子,“我暂且吃不下,先搁着吧。”
结果胃里唱了一出空城计,梁遇听得真真儿的,似笑非笑道:“到底是吃不下,还是站不起来了?”
月徊起先还绷着,后来不行了,哭丧着脸说:“我腰疼,八成是上回板著落下的病根儿……您给我摁摁。”
梁遇叹息,“早说多好,宁愿走慢些,在安次打尖儿。”
月徊说不成,“我不能让您看轻我。”
就是这股子执拗劲儿,宁愿多吃些苦头。梁遇没法子,提袍登上脚踏,才要坐下来,听见她叫“等等”。
“怎么了?”他打量她神色,“实在不成,叫个大夫来?”
趴下的月徊回了回手,指向桌上盘子,“给我拿个馒头来,我先垫吧垫吧”
第67章
有人帮着松筋骨,自己趴着吃馒头,这样日子还是很惬意的。
哥哥手法不赖,用力均匀,想是早前贴身照顾皇帝练就的。这是他第二次给她按腰,上回板著大头冲下,被罚得头昏脑涨,没顾上细品有多受用。现在脑子不糊涂,便能感觉到他每一寸的移动,每一个精准的落点。疼是真疼,但疼中又带了点畅快,月徊狠狠咬口馒头,歪着脖子闭上了眼睛,“您多给我按按,明儿我还能再跑八十里。”
梁遇说行了,“别逞口舌之勇了。你以前没赶过远道儿吗?”
月徊说没有,“我骑马给人送过货,也就是丰台到门头沟那么远,主家儿还特别心疼走骡,不叫打鞭子,得慢慢骑着。”
梁遇听得直皱眉,“这么着你也敢扬鞭一气儿跑几十里?”
月徊说:“不是您先跑的嘛。”
“我……”梁遇回头一想,还真是自己先跑的,一时竟答不上来她的话。不过这会儿也不是拌嘴的时候,得教她点儿诀窍,才不枉吃了这回苦。于是拇指抵在她的脊椎上,轻轻压了下,压得她跟兔儿爷呱嗒嘴似的,一下子叫唤起来。
他也不理她,径自说:“全身的分量不能压在腰上,得往上提。人也不能硬坐在马鞍上,马在疾驰的时候你得腿上使劲儿,把自己撑起来,人要微微悬空,这样就算有颠簸有闪失,也来得及应对。”
月徊听完才明白,她是一屁股实敦敦坐住了马鞍,这才颠得浑身几乎散架。
她唉声叹气,“您怎么不早告诉我呢,等我残了您才说话,这不是成心坑我吗。”边说边指指下半截,“我屁股也疼,嗳,最疼就数那一处。”
可是梁遇的手却徘徊不下,只停在腰窝往上那片,再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了。
月徊问怎么了,她不大忌讳男女大防那套,因为跑船时候经常是男人打扮,有时候扭着腰了,伤着腿了,也叫小四给她按按。
可梁遇却说不成,“那里不能摁。”
月徊觉得奇怪,“小四能给我摁,您怎么就不能?咱们那么亲的亲人啊,您就忍心让我忍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