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骏马擦过道旁树木枝丫,树叶刷刷打在杨玉脸上,火辣辣的痛,恐怕还留下些细小伤口。她很久没骑过马,手脚有?些僵硬,可是时事迫人,她不能拖杜若全家的后腿。
忽然?,头马一声长嘶,杜若慢了下来。
杨玉忙提紧缰绳。
袁四娘从后面赶上来,与杨玉并肩慢行?,挑剔地眯起眼睛上下逡巡,那目光足以让老实?妇人以为不小心得罪了她。但杨玉何许人也,自在地在风里扬了扬手,青灰色的身影优雅妩媚。
袁四娘败下阵来,只得俯身去摸白马的脖颈,听它打了个畅快的响鼻。
“就到了,你把脸蒙上。”
杜若掏出一块碧色披帛,等杨玉像草原妇人那样?把头发面孔全部遮住,只露出双眼时,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四人离开官道扎进?密林。
天将亮未亮,鸟雀声声,日光轻薄浅淡,人和马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金纱,杨玉的肉身皮色影影绰绰,美得更不真?实?。
袁四娘一声不吭跟在杨玉身后,见她好似游春般漫不经心,满脸笑意,终于忿忿扯了根野草攥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挥打。
杜若瞥了她一眼。
“怕不怕?”
“怕什么?”
袁四娘不解。
“不是都走?了吗?再?说,他们窝里斗还斗不过来,哪顾得欺负小老百姓。”
离开营地后,仆固娘子本?想?立刻出发,但杜若坚持等到圣人和李玙各自拔营,瞧见李玙果然?是往长安去,才终于放下大半颗心。
仆固娘子当场夸了声。
“诶!真?不容易,摊上这么个阿耶,他倒是肯担当。你不用担心卿卿了,才两天多点?儿?,她那样?机灵,又有?颍川郡王护着,必出不了岔子。”
杜若自然?要?亲眼看见卿卿平安无事才能踏实?。
长安已?经沦为战场,别说两天,短短半个时辰都能天翻地覆。
可是……
带杨玉回长安太冒险了,任何人都可能突然?拔刀相向,甚至单单杨玉还活着这个事实?,就足以动摇李玙在马嵬坡的成果。
杜若的纠结计较,看在袁四娘眼里,就只是一句话:为了救这个大名鼎鼎的奸妃,她连女?儿?都只能舍弃了。
“圣人和太子都走?了,附近五百里没有?成建制的军队,咱们就是安禄山嘴边的肉渣,他什么时候顾上,就能咬咱们一口。”
袁四娘打断杜若。
“可照我看,跟着那爷俩也没啥好果子,对亲眷尚且说砍就砍,何况对我们,越发跟羊羔似的,没吃的拿来吃吃,没肉盾牌了,拿来挡刀剑。”
“你倒是见事明白。”
这个小丫头说话没轻没重,杜若却丝毫不恼,令杨玉颇为诧异。
袁四娘道,“不过,能把坏人吓得四处逃窜,可见那个安禄山更坏,更可怕。娘子,马尾山上有?个大洞,往深里走?,深不见底,藏人藏东西都容易。要?不咱们再?藏些吃食、弓箭,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搬进?山里住?咱们就这么几十号人,只要?藏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