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偏离官道插入小?路,在?一片密林前下马步行。
李辅国官居四品,穿戴深绯小?团花绫罗袍,袖口宽大松垂几可曳地,黑鸟皮靴也不合脚,草金带亮闪闪的,往下出溜,跋涉在?深及膝盖的草丛中十分?艰难,没两步就气喘吁吁。
“司马可要更衣?”
这回带出来的是元帅府才训的新?兵,都穿窄袖短打,行动自如。
“荒郊野岭,官服太显眼了,您说差事不好?见光,不如换了吧。”
“不换!”
李辅国捞高累赘的下摆,露出被草茎刮擦的素帛长裤,蹒跚着前行。
他向?来精瘦,从长安到马嵬坡再?到灵武,担惊受怕又殚精竭虑,愈发瘦得面颊都干了,可是两只眼睛灼灼发光,仿佛虔诚僧人终于摸到西?来经文时,那?种亢奋渴求,决不允许旁人染指的疯狂。
几个亲信对视一眼,不知他跟谁较劲。
待穿出密林,跨过界沟,抬眼只见几个庄稼汉正?在?平整空地,预备秋收翻晒谷物。田边有郎中支个药摊儿,摊边竹竿挂两行大字:求医问药,在?世华佗。那?郎中与娘子情谊甚笃,两人肩并肩挨着坐,娘子倒了茶,喂他喝一口,自饮一口。
李辅国眼热,驻足郑重?其事整理领袖襟怀,端正?幞头,甚至捋了把脚边草叶上的露水抹眉毛。
亲信目瞪口呆,低声询问同僚。
“李司马的眉毛怎么了?”
“是生得有些散乱……”
庄稼汉正?挥汗如雨,猛看见个大官站在?地头,锄头一扔,就齐刷刷跪下了。
“官,官爷!请教官爷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小?的马尾村村民?,从来不曾忤逆皇恩,从来不曾,不曾……”
他本要说不曾顺服于占据长安的叛军,忽然?打了个激灵,想起眼前人还不知道是哪头的呢!
李辅国颇为无奈,想喝令他喘匀气息慢慢说,眼角余光瞟到郎中身边,就见那?窈窕妇人恰恰抬头瞧热闹。
乡村野地,这妇人却怪,以单丝罗覆发罩头,那?罗极细又透亮,金银线绣了花鸟,影影绰绰遮住五官,长发随便挽个攥儿,垂下一缕在?颊边。
虽然?看不清面孔,她真爱娇,十月还穿蛇皮绫,摊底露出一角轻盈缥缈的裙摆,晶莹如水波般剔透。
李辅国顿时面露喜色,走到跟前招呼。
“看来我是来对地方啦——来呀!”
他在?乡民?们悚然?惊惧的目光中转身,从亲信手里接过一个精细的木雕盒子,笑容满面地打开机关。
此?起彼伏的嘶声响起。
一个个抽屉、夹层、暗格,被李辅国抽丝剥茧般陆续亮出,成百的珍珠、玉石、红蓝宝,乃至翡翠、玛瑙、珊瑚,堆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