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德立刻循声而望。
骄阳烈烈,树影斑驳,玄时舒逆光而来。
他薄唇微抿,面沉如水地坐在轮椅之上,如一柄玉剑,冷峻挺拔。他身后十人墨衣蒙面,踏步无声,如一道暗影,肃肃列于他的两侧。
司碧惊疑不定,吓得立刻带着人跪下:“我家姑娘不小心被山贼掳走了,婢子循着我家姑娘的踪迹,发现王妃也——”
她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一只干燥而苍白的手正掐在她的脖颈上,这只手的主人甚至都没有留给她一线眼角余光。他只看着苏令德。
他看着苏令德的发髻,看着苏令德的脸,看着苏令德的肩膀,最后落在她的裙摆上。
“你们弄脏了她的裙子。”玄时舒的声音很低,低得像是幽潭里深伏的鬼魅。
苏令德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他脸色苍白,朱唇若血,冶艳近妖。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一个劈刀劈晕了身边的魏薇池。魏薇池还没回过神来,就倒在了白芨的怀里。
玄时舒低低地轻笑一声。
这笑声是阎罗的低语——阎罗阴沉若水,指节微动,手中的猎物抽搐两下,便命丧黄泉。
尸体委顿倒地的声音,恍若幽冥的召唤。那些影子一样的人,齐齐地抽出了腰间的刀。
刀风奇快,快得只掀起玄时舒衣袂的一角,快得不闻求饶与痛哭。一片落叶被刀风惊碎,尚未飘落于地,便已只能散于人头之上,落在血污之中。
他的轮椅碾过碎叶与血河,只向她而来。
有一滴血溅在了他的手上,苏令德目光微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玄时舒便微微挥手,让推动轮椅的人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她眼底掀起的惊涛骇浪。
她是该怕的。谁人不怕修罗,谁人不惧鬼面?他满手血污,又如何抱她?
他停在血泊之中,遥遥地看着她,阎罗露出了温柔,他温声细语一如往初:“你先进去吧。”
苏令德看着他,重重地咬了一下唇。
她是该怕的。眼前的地狱唤醒她心底深埋的噩梦,血色弥漫遮蔽双目,就连阳光在视线里也蒙上了诡异的红。
然而。
她提着裙子,朝他拔足而奔。
玄时舒怔愣地看着她踏入血湖,血水没过她的绣花鞋,溅至她的裙摆。而她跑到他的面前来,攥住了他的袖子。她的手还在发抖,可她的脸上已经先扯开了笑容,沙哑地唤他:“王爷。”
玄时舒眸色愈深,他扬起披风,将她与他笼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