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郎低着头,瓮声瓮气道:“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唐氏知道自己当年给女儿选定的是个富贵人家,却不成想竟有这般富贵,被人带着途径府中楼台歌榭,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她的小女儿便是在这样的人家里长大的吗?
真好。
心头短暂升起一丝欣喜,很快又被大难临头的阴云覆盖住,这样的人家富贵无匹,想要捏死她也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由不得她不惊慌。
唐氏被带到了前厅里,王氏与李惠儿隐于内室之中,唯有白氏高坐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跪下!”领着唐氏过来的婆子一脚踢在她腿弯,唐氏一个踉跄,很快便卑顺的跪到了地毯上。
白氏不曾透露自家身份,更不与她过多攀扯,上下打量唐氏几眼,便单刀直入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差人带你来?”
唐氏如何肯认?
当下便做出茫然情态,带着些许小民畏惧,怯怯摇头:“民妇不知。”
白氏笑,端着茶盏,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上提:“你要是跟我耍心眼儿、打量着我好糊弄,那可就看错了。姑奶奶十三岁就敢拿着刀跟我爹去守城,前前后后砍翻了二十多个人,刀都卷刃儿了才肯罢休,还能叫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
“砰”的一声闷响,她把茶盏半放半摔的搁在桌上,寒声道:“不知道是吧,来人!把她生的那两个孩子带出来吊到院子里,想不起来就剁条胳膊,再想不起来就剁条腿,俩人加起来四条胳膊四条腿,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白氏执掌吴王府中馈多年,颇具威信,身边人又多是从娘家带出来的,一声令下,无人胆敢迟疑,当下便出门去带唐氏那双儿女过来,另有人去备大刀斧头。
视野与经历所限,唐氏见过最坏的女人也就是磋磨一下儿媳妇、尖酸刻薄说人长短,一听白氏出手如此狠辣,竟是要取自己儿女性命,当即便慌了神,尖声道:“你敢!”
这一声喊出来,她才想起自己受制于人,根本无力脱身,涨红着脸语塞半晌,方才激愤道:“你怎么能这么做,这天下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白氏冷笑:“给她二十个嘴巴子清醒一下。”
仆从应声,取了竹板走上前去,唐氏如何肯受人宰割,猛地站起身来要走,却被死死按住,正要破口大骂,就见白氏目光冷冷扫了过来:“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叫人剁你儿女一根手指头,总共就二十根,你自己数着说。”
唐氏毫不怀疑白氏的执行能力,嘴巴张到一半儿就老老实实的闭回去了,一个字都不敢说,生受了二十记竹板。
内室里李惠儿趴在屏风上瞪大眼睛往外看,已是呆了,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白氏瞧,神情崇敬,眸光湛湛。
二十下竹板打完,唐氏脑子里边嗡嗡的响,脸上的肉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按住她的婆子暂时将她松开,唐氏支撑不住,神情惶惶,猛地坐倒在地。
这时候从外边走进来一个婢女,快步往白氏身边去低声说了几句,白氏的神情便眼见着冷了,眼底的鄙薄与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这就受不了了?当年做下那等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日?你以为你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我们就会被瞒住,永远不知真相?做你的春秋大梦!”
她冷笑道:“那丫头生下来就带着病,为着她,家里边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把命给留住,可是大夫也说了,那病根是胎里边带着的,非得是爹娘有这种病儿女才会有,我们家跟这个病就不沾边,长得又不像是我们家的人,那不是个野种,又是什么东西?!”
唐氏抵死不认:“野种便野种,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备不住是你们家女人出去偷汉子了呢?!”
就冲这句话,白氏就给唐氏定了死罪,偷换了别人家的孩子,事到临头还反过来污蔑别人偷汉子,什么玩意儿!
她眼底冷意一闪即逝,语调仍旧是不急不缓:“这话说的可真好,可我怎么瞧着那丫头长得不像我们家人,倒有些像你呢?还有一件事情,我实在想不明白……”
唐氏警惕的看着她:“什么?”
白氏眉宇间不无疑惑,说:“我也是做娘的人了,当娘的疼孩子,想给女儿找一条活路,我明白,可难道小女儿是命,上边一儿一女就是草?当年我们家不像现下这般显赫阔绰,但孕妇身边好歹有几个婆子婢女跟着,你虽有地利之便,然而能成功将两个孩子换掉,可见也不是个蠢人,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想不到一旦事发,会遭受怎样的报复?”
她目光深深的瞧着唐氏,眼底似乎有千言万语:“那时候你的小女儿虽然染病,但毕竟还活着,你怎么会愿意以全家人包括你早前一双儿女的性命,去交换小女儿身体治愈,生活富足?我不信你真觉得这事儿万无一失,永远都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唐氏身体不易察觉的颤抖着,挨完竹板之后涨红的面颊迅速失了血色,最终她勉强笑了一下,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那三个孩子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一样喜欢,一样疼爱。”
“不一样吧。”白氏笑微微的瞧着她,以手支颐,说:“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唐氏茫然而不安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