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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ldo;就算我看中了这一个人，你预备怎么样?&rdo;第一位姑娘，勇敢而老辣地抵抗着。

&ldo;牙牙崽，呒怕丑!&rdo;1绿衣姑娘伸出一枚食指，回过头来羞羞自己的粉脸，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生涩的广东话。

1意谓小孩不怕羞。

那个穿蓝衣服的第三者，听到了第一位姑娘的勇敢自承，她把她的艳红如玫瑰的腮，鼓成了一个圆圆的鱼泡的样子;她又取下她耳朵上的铅笔，在这鱼泡上面刺了一下，噗哧一声，鱼泡泄掉了气，连着，她把樱唇凑近第一位姑娘面庞，悄悄然说道。

&ldo;邓禄普!&rdo;

说完，她和那个绿衣姑娘，大家一阵倩笑，慌忙扭转身子，躲到了别处去。

这一小队袖珍形的战士，把她们粉红的机关枪，放射得这样热烈。可是，侧坐在对方柜台边的那个贝锡赖斯朋的幻影，他的脑后，却并没有添装一副视的器官，因之，他竟全不知道，他已遇到了一种意外的幸运;竟被那些热情的姑娘们，把他当作了谈话的对象‐‐这是很可惜的!假使他能听到她们那番滑腻腻的谈话，也许，以后他在夜深人静的寂寞的环境中，将会使他获得一种留兰香味的回忆。

的确的，对方这一个被谈论的人，令人一望之间，会留下一种特异的印象。大体说来，他是一个爱好修饰的人。一头波浪式的头发，似乎曾破费了不少的司丹康，遗憾的是，他这漂亮的头发，已并不是纯粹的乌黑。‐‐那个绿衣姑娘的观察，确乎具有相当的准确性‐‐脚上那双黄色纹皮鞋，好像也曾牺牲过一些小小的时间，否则，决不会擦得那样的亮。他身上穿的，是一套米色而有红色细方格的西装，质料相当高贵。里面一件乳白色的笔挺的绸衬衫，配上一只深红色的领带，这和那些姑娘们的嘴唇，一样的鲜明而耀眼。此外，在他襟边的小袋里，钻出了花花绿绿的小绸帕的衣角，还附加着一支蓝宝石的paker墨水笔，由此种种，却使这人身上，处处在播散着一种很浓厚的&ldo;上海浪子&rdo;的气息。‐‐总之，很显然的，他是一个热忱而优秀的&ldo;洋货推销员&rdo;!

这位洋货推销专家的身前，放着一瓶绿宝橘汁。一枚细长的蜡纸管，插在瓶口的纸片中。此人侧着身子，坐在这矾石面柜台之前，费掉了二十分钟以上的时间，好像并不曾把瓶子里的黄色液体，吸去十个西西以上。常言说：&ldo;醉翁之意不在酒&rdo;，此君之意，似乎也不在橘汁。他屡屡抬起他的冷静而锐利的视线，在流盼着迎面石梯上的熙攘的群众，似乎有所期待。

石梯上的来宾，愈弄愈多了。去了一群，又来了一群。肩膀与肩膀，足趾与足跟，不时发生不可免的摩擦，在这熙往攘来的群众中，如果你能细细观察，无疑地，你会看到一件很显着的事情：那些大伙儿的来宾，几乎有百分之八十以上，他们都是空手而来，又都是空手而去‐‐虽然这地方，标明廉价商场的字样，可是，那些不知足的家伙，还在声声叹息，嫌着货价的骇人!

这是一种严重的伏流，早已深深潜入了这麻木不仁的大都市;这分明是说，那大伙儿久惯享受的骄子，至此，也已渐渐踏进了无法享受的阶段。

这一个红领带的家伙，似乎具有一种很冷静的观察力。这时候，他冷眼观察着当前那些扰攘的群众，正自发为一种无声的感喟。一会儿，迎面的梯子上，似乎有些东西，已吸住了他的视线。

在石梯上，有一个人，正用着一种鸭子式的步伐，在蹒跚地走上来。这人具有一个矮而结实的身躯。一张橘皮式的紫脸，两颊每一个毛孔，都有大号针孔那么大。唇间，留着一撮滑稽的短髭。远看，在圆而扁的鼻子下，好像涂着一朵墨。此人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品质相当高贵;可是，附属在他肥矮的身体上，却有一种臃肿难看的姿态。

跨下石梯，最先和眼睑接触的，便是那个饮食部，因之，他并不需要精细的寻觅，他正发现了他所要找的目标。

当在一眼看到那个红领带的家伙时，他立刻拉直了他的沙哑的嗓子，欢然地喊：&ldo;哈罗!首‐‐&rdo;

在已喊出的&ldo;首&rdo;字之下，当然另外还有一个什么字。可是，他只喊出了一半，他望望四周的群众，省悟似的缩住了。

红领带的家伙等这矮子走近，举起一种含有幽默性的眼光，谴责似的向他说：&ldo;请注意，今天我姓石，单名一个冰字。&rdo;

他的语声很冷峭，说时，伸指弹着那只盛橘汁的瓶子。他补充道：&ldo;就是冰结濂的冰。&rdo;

矮子暂不发声，他在想：&ldo;这算是第几号的姓名呢?好，随便你吧!&rdo;

矮子想时，拉拉他的紧绷在腿上的裤管，他在这位&ldo;今天姓石&rdo;的家伙的身边坐下来，他说：&ldo;啊!‐‐首&rdo;他立刻改口：&ldo;啊密司脱‐‐&rdo;

&ldo;‐‐石!&rdo;红领带的家伙接口。他向这个矮子打趣似的说，&ldo;孟兴，你的记性很好!我姓石，你可以姓木!&rdo;

矮子忸怩地笑笑，他问：&ldo;密司脱石，我没有到得太迟吗?&rdo;

&ldo;我等了半点钟，&rdo;石伸手看看他的脉窠里的浪琴手表说：&ldo;你的事情，打听出来没有?&rdo;

这时，柜内有一个身材纤小的圆脸的姑娘，走近这矮子的面前，她把手里的铅笔尖，在石柜面上轻敲了几下，代表了&ldo;你要什么?&rdo;的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