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谁写他们都看。”
“那为什么美姿画报要出高价找你写?”
“这是老板的虚荣心,他们喜名牌货色。”
“那么开头你亦是寂寂无名之辈,你是怎么成的名?”
“因为我比别人肯写。”
我忍不住说:“大成,当然是因为你一直比人写得略好,读者与老板都对你有信心。”
“是吗?”仍然自卑。
我现在发觉了,要害一个人,千万别把那人批评得一文不值,要赞他,把他赞得上青天,下不了台。大成就是这样被害死的。
我说:“大成,赶快写。”
“我已经尽力,写不出。”
“大成,千万别这么想。”
“你会不会救我?”
“如果我做得到,大成,我一定为你做,但别忘记我是外行。”
“但你是一个读者。”
“我说的话你又不相信。”
“你说来听听。”
“大成,我只有一句话,请写。”
“这算是什么意见?”
“大成,我觉得你已经住在一只茧里,很难接受外头的意见了。”
说得严重点,他几乎已经病入膏肓,他一定要自蛹进化为蝶,事不宜迟。
“快动笔吧。”我说:“我来帮你做大纲。”
“真的,”他喃喃说:“你写得一手好字,我真惭愧。你懂电脑,我不懂,我会写字,你也会。”
“会写字不一定会写小说。”
“你太看得起我们了,不会写字的人,也会写小说。
“出来看电影,大成,有几套非常好的科幻片子上演。”
“我不想出来。”
“别走进死胡同,我找人出来陪你聊天。”
“谁?”
我说了几个名字
他沉吟说:“若果是他们,我情愿看电视算了。”
“大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些人纵有千般不是,也都是老朋友,怕什么?”
“我心情不好,无话可说。”
“你再这样,我放弃你。”
“你明天还要上班,先睡吧。”
“你又打算耗到天亮?”
“你别管我。”他挂断电话。
以前,以前大成不是这样的。当大成写得最多的时候一天要生产五千字,但每个字都有纹有路,每篇文章都拥有读者,每天他只工作三小时。
那时他是神采飞扬的,热爱生活,也热爱朋友,一叫就出来,玩得痛快淋漓,有说不尽的话,发表不完的意见。
他穿得时髦,吃得精致,略有空便去旅行,爱宣传时便接受访问,爱静时使隐居一会儿,一切率意而行,是一个有作品的艺术家,风度翩翩,成个人洋溢着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