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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1页）

燕铁衣早已在心里做了决定，他那张童稚似的面庞上，是一片冷硬深沉之色，萧煞得令人惊慑；缓缓的，他对着屠森道：&ldo;把孩子放掉。&rdo;

怔了怔，屠森勃然大怒：&ldo;什么？你居然敢叫我放掉这小畜生？燕铁衣，你简直吃里扒外，可恶之极！&rdo;

燕铁衣冷冷的道：&ldo;管婕妤说得不错，孩子是无辜的，他没有罪，他不该遭受摧残与迫害，他仍有远景，仍有享受生命的权力……屠森，所以，你要把孩子放掉。&rdo;

屠森猛一咬牙，凶残的道：&ldo;燕铁衣，我救过你的命，你却帮着我的仇家来对付我？你还有没有一点心肝？一点人性？我今天绝对要宰掉这小孽种，你如要发慈悲，来吧，过来救他试试，看你快，还是我快！&rdo;

低沉的，燕铁衣垂目道：&ldo;你救我的命，我也已还过你的恩，屠森，这件事却在你我的恩怨之外，由你那遭jian杀岑云的女儿起，我已对你做了最大的容忍，我曾告诉你，那是最后一次，我也要求你不要逼我和你反目；因此，这孩子必须释放，否则，我不会再容忍你，你也即是迫我同你生死相见了！&rdo;

双目中似是淋淋的闪动血光，屠森狠毒的道：&ldo;当真？&rdo;

燕铁衣平静的，却坚定的道：&ldo;当真。&rdo;

两人互相凝视着，良久，谁也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彼此的血液都在沸腾，心腔在急剧跳动──这样的紧迫气息感染了四周的每一个人，大家皆在注视着这一为剑圣，一为刀魔的两人间的发展，而每个人全是冷汗涔涔，连呼吸都似要窒息了。

猝然间，屠森右手五指突紧，大拇指扣向孩子后脑，同时将孩子拎抛向燕铁衣，他的左手也闪电般拔出&ldo;巨芦刀&rdo;暴刺燕铁衣小腹──这些动作，全是一连串展开！

两道长短交织的光华比人们意念的转动更快映现，快得彷佛要追赶业已逝去的千百年时光，但见冷芒在凝成那般眩目的彩图于一刹那，屠森的整条右臂齐肘断落，尚连着一根斜飞的拇指，&ldo;照日&rdo;短剑便透进他的胸膛，更将他撞跌出五步之外！

当人们的神智刚刚恢复，燕铁衣已抱着孩子连连轻拍，突然，孩子&ldo;哇&rdo;的一声哭叫起来──好了，至少证明孩子是活的！

管婕妤尖号一声，发狂般奔了过来，一把从燕铁衣手中抢去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密密亲亲重重的吻，混着呜咽，合着泪。

在一片雷动的欢呼声中，所有&ldo;筏帮&rdo;的人都围拥上去，赞美着，庆幸着，叫嚷着，那种兴奋同欣悦之情，几能震撼天地。

燕铁衣悄然从自己左大腿根上拔出了透入甚深的&ldo;巨芦刀&rdo;──他在那一刹那间躲过了小腹要害，但却避不开这大腿上的一刀之痛，然而，比起屠森，他已是太幸运了。

艰辛的来到屠森身边，他屈下一膝，默默望着屠森。

屠森仰卧在那里，混身都叫鲜血浸透了，右臂断处以及胸膛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大量往外涌血，他一张脸孔已泛现了死灰色，双眼凹陷，瞳孔的光彩扩散，连嘴唇都乾得瘪了；他困难的呼吸着，喉咙里发出&ldo;嘘&rdo;&ldo;嘘&rdo;声响，身体也在一下又一下的痉挛，这种情形，燕铁衣与大家都知道，屠森业已是快到油乾灯灭的辰光了。

燕铁衣痛苦的摇摇头，嘶哑的道：&ldo;我说过，屠森，我对你已不能再做容忍，我也说过，你不要逼我成一个&lso;负义&rso;之人，但你太专断，你充耳不闻，我无从选择……&rdo;喉咙里变成了痰响，屠森双眼上翻，挣扎着嗡动嘴巴：&ldo;错了……了……我……错……了……我……不……不该救你……不……该救……救你……&rdo;燕铁衣怆然道：&ldo;屠森，你救过我的命，我也会感恩图报，但是，却不能因为你救过我一命，便该牺牲无数无辜的命，也不能因为我受了你的恩，就该流溅这样多的鲜血做补偿；屠森，你与我只是二者相对的事，若由彼此间的恩惠授受而演变成罪恶，就欠缺公道了……&rdo;屠森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吐了一口气，半张着嘴，木然瞪凸双眼，寂然不动了，永远不动了。

伸出手，抚合上屠森不瞑的双目，燕铁衣缓缓站起，俯首沉思了一会，然后，他转身独自离去，步履蹒跚，身影孤伶，彷佛无视于背后那正围挤一团，欢欣腾笑，兴高彩烈的&ldo;筏帮&rdo;人们……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悲欢离合，无从而定，人的遭遇同命运，也没有绝对的痕迹可寻，原来是完美的起始，却落得悲惨的下场，而充满戾恨的开头，却未必然不会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就像屠森，像管婕妤，唉！

柳残阳《枭霸》

第二十二章恶耗传迷离凤钗

&ldo;黑云楼&rdo;中。

燕铁衣十分舒适的盘膝坐在那张红木云床上独自小酌；他喜欢在心情开朗的时候来上几杯，这会使已经开朗的心绪，再增添一点蒙胧感与飘忽般的轻畅，多少带着些忘我的境界，也可使他自己在精神上获得暂时的松懈。平素，他很少有完全无拘无束的机会，而现在，他在自己的书房里对着自己的影子喝酒，那种悠然的快活同恬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这是约莫二更天的辰光。

房中，灯光明亮却柔和，荧荧的光亮映照着四周，那经过匠心独运的雅致陈设，这配衬对称的精美布置，在熨贴的净慡里，更有着一股子安详又温暖的意味在浮漾，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独酌，情调之悠哉，自是不在话下。

用牙箸挟了一小片薄脂腌肉放在口中咀嚼着，燕铁衣一边品味，一边颇露赞赏之色，连连点头──那个新来的二厨，手艺还真不坏；然后，他举起白瓷蓝花的精致酒杯来，向着自家映在壁上的影子邀了邀，又眨眨眼，一饮而尽──他现在的模样，不只轻松愉快，更和他那幼嫩的面容相称，十足的顽童像。

喉中的酒才只刚刚滑润的经过食道，流进肚里，书房外面，已突的响起急促的叩门声，声音来得突兀又猛烈，惊得燕铁衣差点把咽下去的酒液，又从鼻腔中呛出来！

经验及预感告诉他，今晚上这恬静舒适的享受又要泡汤了，此时此刻，在他的门上响起这样的叩击声来，便不是大事，也是大事，而无论这&ldo;大事&rdo;的内容是好是坏，其结果却简直是肯定的──他已不能再悠然忘我。

望了小几上的酒菜一眼，他伸腿下床穿上便鞋，没好气的答应：&ldo;进来！&rdo;

门未下闩，推门而入的是他的近卫&ldo;煞刀&rdo;崔厚德，春寒料峭的天气，崔厚德的一张大脸上居然全是汗珠，这位有&ldo;煞刀&rdo;之称的大块头，一个箭步抢上前来，神情是恐慌又惊悸的，他急促的喘着气，却因为控制不住唇角的抽搐而一时讲不出话来。

燕铁衣不觉一颗心立往下沉──看崔厚德的表情，他将要说出的事情只怕决不会好到那里去，崔厚德一向镇静，眼前的模样，竟好似见了鬼般的悸栗无措。

双眉一皱，燕铁衣大声道：&ldo;你是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叫邪祟给魇着了？&rdo;

猛的吸了口气，崔厚德强自镇定，躬着身子，语声颤抖：&ldo;禀……禀告魁首，出了祸事了……&rdo;燕铁衣虽明知不会有好消息从崔厚德嘴里报出来，但一听他的口气，却也忍不住暗自紧张；他带着怒意道：&ldo;说清楚点，出了什么祸事？看你这副窝囊德性！&rdo;

乾咽着唾液，崔厚德期期艾艾的道：&ldo;二……二领主被刺……被刺了……&rdo;&ldo;霍&rdo;然站起，这一回轮到燕铁衣面上变色：&ldo;什么？你是说应青戈应领主被刺！&rdo;

点着头，崔厚德激动的道：&ldo;正是应二领主，不知遭了谁的暗算！&rdo;

燕铁衣猛一跺脚，踏上两步，厉烈的道：&ldo;人呢？如今他人在何处？&rdo;

瑟缩的往后退，崔厚德结结巴巴的道：&ldo;在……在他自己的住处，&lso;大风阁&rso;……&rdo;燕铁衣匆忙换衣套靴，边叠声咆哮着，连珠炮似的叱喝：&ldo;现在情况如何？人死了没有？若是受伤又伤到什么程度？召李大夫去了来？通知了其他各有关司职人员没有？&rdo;

崔厚德惶恐的道：&ldo;我是方才得到二领主身边的近卫向长贵通报，才知道此事的，他在告诉我这桩恶耗之后，又马上接着传知其他各人去了，熊道元已赶往&lso;大风阁&rso;照应，我想向长贵在禀报之前，一定已先去召请过李大夫……&rdo;双目中光芒熊熊如炬，燕铁衣脸上是一片至极的愤怒之色，他的声音迸自齿fèng：&ldo;一群饭桶！你还不立时以鼓声发出警号，传令所有弟兄紧急戒备，并立时封锁各路进出孔道，展开搜查凶嫌的行动，莫非样样都要我来教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