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琰一手拦了,笑道:&ldo;和大人的胸怀,自然不会记恨。实话与和大人说了吧。我是第一个出宫办差的阿哥,说实话,不怕是唬人‐‐紫禁城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办的好了自不必说,办的不好,还会连累宫中母妃‐‐和大人,我是真心想查查这个王擅望的底,看看这个一品大员究竟有没有资格做&lso;天下督抚表率&rso;,你可定要帮我。&rdo;
帮我一鸣惊人,脱颖而出‐‐也只有你能办的到。
和珅舔了舔嘴唇,完美无缺地将这个太极拳打了回去:&ldo;十五爷说哪的话,奴才领了皇命出来敢不用心办差么!&rdo;
没说帮,也没说帮‐‐却等于拒绝了他的拉拢。永琰寻不着他的破绽,却也不恼,干脆转了话题道:&ldo;方才接风席上我问了王擅望的事,你怎么看?&rdo;
和珅见说到正事,这才松了神色,道:&ldo;方才问他&lso;甘肃连年报旱灾,怎么今春却如此多雨&rso;,他答甘肃素来干旱,有志可查,此刻天降甘霖实属异数中的异数‐‐甘肃干旱是人所共知,但有没有干旱到如他前些年所奏的那般&lso;涸地千里,颗粒无收&rso;却值得商榷。王擅望甘肃巡抚任上,虽报了&lso;旱灾&rso;却没要朝廷一分赈灾银子‐‐大清早有制度,若遇天灾可开捐纳监,秀才们按制交纳谷物粮食可取得监生资格,我思来想去,若王擅望谎报灾情,能从中渔利的只有这一大宗。&rdo;
&ldo;你的意思是,要查太仓粮库?&rdo;永琰弓着手指敲着桌面沉吟道,&ldo;王擅望与国泰不同,我们的人一路敲锣大鼓地行来,他怕早就做好完全准备来应对,否则他今日的态度又岂会如此有恃无恐?&rdo;
和珅脸色不变,点头称是,心里却道‐‐若粮仓里能发现什么,这王擅望也坐不到如今这个位子,他不过是想看看这位少年阿哥究竟有多少斤两‐‐甘肃之行若查无此事还则罢了,若真有此事,这回的案子只怕是甘肃全省官员都勾结株连在内,立即成为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一大案!
&ldo;致斋。&rdo;少年变声期特有的低哑声音惊了和珅一跳,回过神来,才见永琰就着桌上漂移不定的烛火,正靠地极近地歪着头瞬也不瞬看着他。和珅当初生吃鸦片就落下的病根,最吃不起人吓,此刻忙慌地直起身子退开,一口气却又上不去,扶着桌子剧烈地喘咳起来,一面喘吁吁地道:&ldo;奴才……不,不敢,咳咳……逾制,十五爷折杀微臣了……&rdo;
这么大的反应……永琰心中冷笑一声,却不知道那个在朝上时时与你为敌的男人这般唤你时,你也如此地仓皇失措?面上却依旧挂着副温文的微笑:&ldo;和大人有气喘之症?&rdo;
&ldo;不……不碍事……咳咳……&rdo;和珅已经咳地脸红脖子粗了,一抬头鼻间忽然就窜上一股沁人清香,&ldo;唔……&rdo;
&ldo;可好受些?&rdo;永琰虽未满弱冠,身量却似足了父亲,这么并肩站着,比和珅还高些。此刻他手上攥着个小香包,送至和珅鼻下,略低了身子,在他耳边低低柔柔地道,&ldo;如何不碍事?你也太不经心了‐‐这个香包是我额娘做的,我十四哥在生之时也有先天气促,额娘依着苏杭古方,寻遍百糙才配出这味道来,一旦发病闻着就能平复许多……&rdo;
和珅陡然攥紧了永琰握着香包的手,微微颤抖地吸了好一大口,才渐渐地舒开眉头,平缓呼吸,一睁眼就见永琰贴地极近,一双如墨黑眸里都是似笑非笑捉摸不透的神色难解,心下猛地一惊,不着声色地退开半步,提袍跪下:&ldo;微臣失礼了。&rdo;
&ldo;这个荷包你收着吧,犯病之时拿出来嗅嗅多少能缓解一番,也是我的一番心意。&rdo;
和珅却直挺挺地跪着没有起身的意思,反将那明黄色的香包双手奉还:&ldo;此乃宫闱御用,外臣如何擅专。&rdo;
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如今局势未明,你们这阿哥夺嫡的浑水我一时还淌不得。
永琰象早料到了一般,笑笑着收回来就顺手在烛火上炬了,火焰腾地卷起丝制荷包的锻面,和珅一惊直觉地劈手去夺,在地上扑灭了火,那香包却早已烧地残黑不堪了。
&ldo;我送出去的礼,岂有收回来的理儿?&rdo;永琰蹲下了身子,将那烧了一半的香包重新塞回和珅手里,&ldo;如今它也不是什么御用之物了,你还不收?&rdo;
和珅闭上眼,伸手接了,恭恭敬敬给永琰磕了个头:&ldo;谢十五爷恩赏。&rdo;
永琰看着和珅告退后走地飞快的背影,眯着眼缓缓一笑:就看看你我二人,谁能试探出对方心里真正的底线。
为大事计,你定要为我所用‐‐否则,还是消失为好。
次日的太仓查粮,果然不出所料,仓库所纳粮食的成色数量与登记在册的纳捐人数尽皆吻合,没有半分出入,和珅特意下到太仓底层,伸手去翻,那谷子果然没有一丝霉烂,都是今年出的好米,想来应付甘肃一省饥民是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