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侧耳听时,果然风中隐隐传来啼哭之声,更有些人声骚动,不禁触动了适才所作的那个梦境,颤声道:&ldo;为何,为何这许多人啼哭,却不歇息?敢是女真兵追杀来了?&rdo;一想到那全身黑甲、犹如铁塔一般的女真兵凶神恶煞的模样,天祚只觉得腿都有些软了。
=不曾追来,战场上还有十万契丹人,他们没这么3&uul;ww快杀完地。&rdo;
天祚下意识地&ldo;哦&rdo;了一声,随即醒过味来。勃然大怒:&ldo;迭,你好大胆子,敢讥嘲于朕!&rdo;飞起一脚,将迭踢了个跟头,这天祚马上皇帝,脑子和人品虽然不尽人意,身手倒还有可观。
=见他这般,也觉得无味,慢慢收了手,退了两步,坐在一个锦墩上,一手扶着脑袋,在那里呆呆出神起来。
适才迭所说的,实在是揭了天祚的伤疤。日前护步答冈一战,两军反复交合。散而复聚,正战到酣处时,女真用两翼扯开了辽军的阵脚,待辽主所在的中军暴露之时,当即以蓄势已久的铁浮屠精兵直冲天祚中军。那女真兵事先被阿骨打等人多方激励士气,又皆知此战乃是女真全族命运所系。人人捍不畏死,大呼酣战,仗着身上铁甲坚厚难伤,只顾向着天祚所在之处猛力冲击。
一队队地辽兵上前阻挡,却一队队地败散下来,那女真的铁浮屠兵好似黑色的洪流一般,不可阻挡,滚滚向前。当他们冲到天祚马前百步之时。一支流矢正射在天祚马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拨马就跑,一路狂奔数百里。直奔到此地长春州才算安稳了下来。当进城之时,能跟随在他身边的契丹人只有区区二百人,哪怕是过了一天以后,零星寻访到此的契丹败兵也只有千数。
&ldo;外有女真反逆跳梁,内有章奴叛袭上京……迭,你说,朕如今该当如何?&rdo;打也打了,心里的恐惧和愧疚发泄了不少,天祚总算是镇定了些,才想到了以后的事。其实此战辽兵败的委实有些冤枉,大兵到了黄龙府,才过了一晚,耶律章奴便悄然失踪,次日发现时,已然追之不及。天祚擒下其党羽严刑问,方知章奴早已有意废立,此行正是要去攻打上京。天祚担心后方生变,只得急速回军,辽兵本已士气低落,又是退军途中被女真追及,这一战不败何待?
&ldo;陛下,国家大事,下臣不敢妄言,只是我契丹二百年国祚,而今危在旦夕,陛下切不可再如往常般耽于游嘻,不恤政务,惟有发愤图强,合我契丹诸族之力,定能挽狂澜于既倒,告慰历代祖先和为我大辽奋战而死地阵前将士之英灵呐!&rdo;这迭素来不参与朝中的政争,因此语不及此,只是劝谏天祚要勤政而已。
这晚天祚到底想了些什么,并无人知晓,然而待得次日,他便招集陆续逃到长春州的大小臣子,连续发出几道诏书:&ldo;命北面林牙耶律大石领兵追讨叛臣耶律章奴;以北院宣徽使萧韩家奴代萧奉先为北面枢密使,萧奉先改西南面招讨使;驸马萧特末为汉人行营都部署,以招集散亡,抚恤士卒,安定众心。&rdo;
这几道人事任命,可谓是遂了耶律余睹这一派的心愿,尤其是将一向把持兵权的萧奉先改为边任,代之以宗室大臣萧韩家奴,让这些久已不满萧奉先擅权惑主的契丹宗室们大喜过望;而掌握汉人兵权的萧特末则是耶律余睹的死党,这一项任命等于是将辽国半数的兵权都交到了他这一派手中‐‐当然,只是名义上而已,实际能握有多少兵力,那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无论如何,这样地政局变化总是令余睹等人为之一振,多日以来不惜以兵变的手段想要达到的目标,今日竟不期然地达成了大半,怎不叫他们欣然雀跃?余睹更是喜欢,倘若天祚果真能象他们所期望的那样远离奸臣,善用能人,是否立晋王为嗣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ldo;陛下,如今章奴既叛,必当谋立新君,诸王中以魏国王淳与其友善,且魏国王妻舅萧敌里素与章奴为死党,吾料章奴此去,必当劝诱魏国王行废立之事。陛下今当遣大臣急趋燕京,抚循魏国王,使其安枕,则章奴无所施其计,众心不附,可一击而破矣!&rdo;
闻听余睹这般谏言,天祚连连点头称是,又见周围大臣多有赞同者,遂命行营副都部署萧乙薛为钦使。持御札南奔燕京,加魏国王耶律淳为秦晋国王,以示宠络之意。
余睹见天祚从谏如流,愈发欣悦,又想起一事紧要,便道:&ldo;陛下。那南朝前日遣使来,说及重定边界之事,陛下以为与女真决战在即,不即回复,只遣宰相张琳在南朝与之商议。如今我师败绩,中外势必震动,只怕那南朝亦要生事。臣斗胆,要请陛下御旨。此事该当如何应对。&rdo;
天祚听见南朝,刚刚鼓起地一点志气又要消磨,忍不住骂道:&ldo;叵耐南朝,竟将与我朝百年盟好弃之不顾,来行落井下石之事,不畏天乎!&rdo;
骂了一会,却不见群臣附和,天祚骂的无趣,也只得住口,道:&ldo;众卿。可有妙计?&rdo;
余睹见机会难得,忙将自己与高强所约地割让易应朔四州之事说了出来,不过他胆子还没有大到把自己和敌国私相授受的事说出来,只说是他自己的主意。
饶是如此,割地之议一出,当即就遭到老将萧托斯和等人的叱骂。最难
接就骂他为卖国贼了。要知燕云之地,号称兵甲尽赋当国中之半,对于辽国来说,可以说是第一等的国本所在之地,怎能有失?况且谁都明白,南朝对于燕云之地百余年耿耿于怀,其胃口绝对不是仅仅四州就能填满的。今日割四州,明日再割四州,燕云十六州之地,能割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