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两年下来,蔡京在官场中所能发挥的影响力与日俱减。几乎要被人淡忘了,而据一直在杭州看顾蔡家地燕青所言,蔡京自回杭州之后一直是深居简出,安养老病之躯,其精力和头脑亦是每况日下。而蔡攸虽然知杭州事,但他与梁士杰素来不睦,而高强与梁士杰的关系又是人所共知的融洽,自来人情有冷暖。更加没有人来和他走动了。
如此看来。蔡家对他高强已经不可能构成什么威胁。当日使得蔡颖与他立场相对的外部因素都不复存在,好似是可以好好过日子了吧?却又不然,当初令得蔡颖最终出走的,不但有其家人在权争之时的狠辣无情,令她无地自容,更有高强始则倚蔡京而起,最终却踩着蔡京的脑袋登上宰执的中山狼行径‐‐起码在她看来就是如此。而高强也无从自辨。
以蔡颖地刚烈个性,如今地时事又不足以改变她当初地看法,就算自己能放下当初的纷争,去接她回来,她就会回来不成?
夜色渐深,街市的人声也渐次寥落,高强负手站在汴河畔,俯仰之间只是轻轻的叹息。
&ldo;衙内。时候不早了。连日赶路辛劳,明日又有朝会,还是速速回府安歇的是。几位如夫人想也等的急了。&rdo;曹正上来,将一件大氅披在高强肩头,低声规劝。
想起家中的几位爱妾,高强心中不自禁地一阵温暖,无论如何,这世上总还是有一个能让他放松休憩地所在啊……&ldo;不必了,天色太晚,莫要搅扰了家中妇孺,我便回博览会去歇一晚罢了。&rdo;
时已四更,街市上的摊贩们收了生意,正在那里休息用饭,笑语渐渐不闻,照夜狮子马的铁蹄踏在汴京的青石路上得得作响,颇有些闹中取静的味道。不觉行到博览会门外,高强不经意地往上一望,却见二楼一角仍旧亮着,心中微觉诧异,这是哪家商号,这个时候还不熄灯?
命牙兵将宝马牵去后面洗刷,高强晃晃悠悠上了二楼,当时就是一怔:那亮着的商号正是李清照的金石斋。自打去年上元节高强在金石斋赛诗词,亮了一首梅花词,结果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费了不少心思方才摆平,此后他为了避嫌,轻易也不往金石斋走动。比年军务,他东奔西走地也没多少时间待在汴京,偶尔回来一下,问起李清照,却知这位易安居士亦多在外收集金石古董,素常也不大在汴京,照这么算起来,俩人竟是有一年多没见面了。
他走到门前,伸头进去张了张,门厅里望不见有人,屏风后隐隐有人影晃动,只不闻说话声。高强伸手在门扇上敲了敲,扬声道:&ldo;可有人在?小生高强造次了。&rdo;
话音刚落,那屏风后有女子声音啊了一声,随即便听见李清照地声音响起:&ldo;高相公么?深夜之中,男女多有不便,敢问相公可有甚事?&rdo;
真是李清照回来了?高强大奇,心说什么事情让她忙到现在还不睡,刚想进去看个究竟,又想起李清照说道男女不便,此时究竟不是现代,不好私相授受的,只得将脚步停住,又道:&ldo;易安居士,许久不见,不意今宵得会,洵为机缘。下官本是经行至此,偶见,因而上前探问,既是夜深不便过访,望居士早些安歇,待来日再行登门。&rdo;
转身方行,却听身后李清照道了声有僭,又道:&ldo;妾身今日方返京师,本待命人投帖求见相公,今日却是得巧,明日妾身将登门造访,望相公拨冗赐见为感。&rdo;
高强说来日登门,八分是客套,不想听李清照的口气,竟似是当真有事要来见自己,心中不由又添几分好奇,怎奈对方依足礼数,摆明了不会深夜见面,只得权且应了,自上三楼地后室歇息。
其实也睡不了一会,只是洗个脸,换了身衣服,用了些茶点,便又要出门上朝去,这还是亏得哲宗时为了照顾文彦博老臣上朝,将朝会时间改在五更,倘若还是象以前那样五更朝会,高强现下就已经迟到了。
今日并非五日朝参,赵御紫宸殿与群臣议事,上朝者皆两制官以上者。头一个出班奏议的就是梁士杰,所说便是昨日他与高强所议地收过桥税之事。看来这件财政难题委实令他头痛,压力亦是不小,故而赶不及地要请圣裁。
果不出梁士杰所料,这件差事一经提出,当即遭到御史台的劾奏,理由正是他昨日对高强所说的&ldo;关者讥而不征&rdo;这道理。在现代读书时,高强时常对儒家大臣的这种习惯深为无奈,古人亦曾说过刻舟求剑的寓言。时事日新月异。圣人就算真是大能。所悟的道理也会过时,况且如今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唐宋转型期,中华从秦汉的古代帝国时代正式走出来,已经掀开了近代化地序幕,如何还能抱着老观念不放?
但习惯了这时代人地思维之后,倒也能理解几分。汉文明最为辉煌地时期,无疑就是秦汉之时。那个时代的光彩照耀到千年以后,使得国人向往不已,因而对于那个时代所留下的政治遗产,在没有明确的反例证明其不成立之前,总会尽量加以保持,毕竟沿用成功的经验,总比摸着石头过河要强。
他在
着性子听梁士杰和御史台的几位谏臣对辩,彼此都是说起话来那叫一个听不懂。听到后来困劲上来,险些打了个哈欠,总算脑子够警醒。迅快忍住,化作一个颇为古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