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个夏日的傍晚,橘色的夕阳覆盖在室内,百合花在窗台上绽放。拍摄完之后,大家聊着天,道具师突然说:&ldo;封淇刚才不是拍摄的时候弹了一小段?再接着弹吧,我们录一段视频好了。&rdo;
封淇也没有拒绝,坐到钢琴前面,很认真地弹了一段。曲谱早就烂熟于心,时隔多年,他忘了太多东西,唯独肖邦的夜曲,一生都忘不掉。在工作里麻木自我太久了,突然一接触到旧日时光中最熟悉的东西,他无法控制地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自己都忘了那是个什么状态,脑中白花花的一片,记忆里只有大开的窗户外涌进的逼人的热浪和百合花的味道。
有时候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做出的事情,自己毫无知觉,反倒叫别人印象深刻。就如同不经意流露出的脆弱和缺点,老被人得意洋洋地抓住后大肆宣扬,把坚强和优点气得吹胡子瞪眼。
封淇仰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ldo;毫无意义,一首曲子而已。&rdo;
肖其远摆弄着那架钢琴。&ldo;那你凭什么说我弹不了?&rdo;他固执地说,&ldo;我找了三个老师教我。我不仅能弹,还能弹好。&rdo;
封淇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ldo;哦。&rdo;
他希望肖其远别弹,他不想听到那熟悉得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音乐声。
不过肖其远可听不见他心底的声音,他大老远地跑来就是为了要弹奏这一首夜曲。
老实说,乐音很流畅,细节的处理比上一次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封淇很没有耐心。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刚刚结束之时,他就出声:&ldo;有事?&rdo;
肖其远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一个音乐家盯着演奏会上第一排那个睡着了的蠢货:&ldo;我下个月有三场秀。&rdo;
封淇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ldo;祝你成功。&rdo;
&ldo;淇哥,&rdo;肖其远突然用了这个好几年不用的称呼,&ldo;你为什么要退圈?&rdo;
退圈?封淇想笑又不知道是否适合笑。不是退圈,他都快要退出这个世界了。他敷衍着说:&ldo;倦了。&rdo;
肖其远站起身,一直走向他,停在他坐着的沙发后面。&ldo;倦了?&rdo;他出声,用着又气恼又难以置信的口气。
封淇沉默了几秒,认真地说:&ldo;我觉得,你不要太干涉别人的事比较好。管好自己比什么都强。&rdo;
&ldo;我没有在管你,我很认真地在瞧不起你。&rdo;肖其远从背后看着他的头顶。
封淇笑了下,非常诚恳地说道:&ldo;你其实真的不必这样。我早说了,没有瞧不起你,你非要证明什么的举动,在我看来没什么意义的。&rdo;
&ldo;没有意义?&rdo;肖其远咬牙切齿,&ldo;我进入模特圈,一步步努力,就只配得来你的一句没有意义吗?&rdo;
&ldo;在我看来,什么都没有意义。&rdo;封淇轻声说着,&ldo;你要证明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证明给你自己看就得了,非要向别人证明什么,恰恰证明了你自己并不信任自己。&rdo;
&ldo;啧。&rdo;肖其远笑了声,&ldo;这说教的言论,真是深刻啊。&rdo;他自顾自走向门口,嘴里说着:&ldo;我真他妈闲,跑来听你一顿蠢话。&rdo;
门被大力地关上,封淇朝他的离开的方向瞥了眼,抿了抿嘴唇。
你指望一个死期将至的人多说什么好话?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好的。
生活早就设定好了轨迹,等到七月份,他就去到大海,去那个宿命归属之地。
已经快五月份,封淇无法控制地变得焦虑烦躁,尽管心底对这种情绪隐隐有个答案,他也不愿意承认。
肖其远走后,这屋子静默得像死神随时便会降临,封淇抓起钥匙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