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允尚出身武官世家,在军中有极深的根基,况且他又曾近侍皇上左右,熟知父皇喜恶,所以颛晟平时多与他亲近与讨教。这两年淡允尚带着颛晟领兵多次阻挡回纥对西北边境的侵犯,打了几场不大不小的胜仗,让颛晟受益匪浅。
颛晟看着眼前这个目光沉着的中年男子的侧脸,好奇这军中最清心寡欲的,就是这位淡将军了。在军中从没有看见过他叫什么女人,但是他又听说在京都的府上他也纳了好几房妾室,真是有所反差,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否也在想念家人。
淡允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就说:&ldo;听说四亲王的王妃是尤清远家的大女儿?&rdo;
颛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么一句,但还是回答说:&ldo;是。&rdo;
&ldo;这是好事。&rdo;淡允尚简短地说。
淡将军的意思是说这代表父皇倚重的意思吗?颛晟心中苦笑,但毕竟,此倚重不是彼倚重。
淡允尚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而有雄心的少年黯然不语,大致也了解他的一点心思,他叹了一口气,说:&ldo;四亲王若是灰心还嫌太早。世事难料,有时候看起来不是自己的东西,却会偏偏撞到自己的怀里。&rdo;
颛晟听着淡允尚的这番话,似乎不只空洞的安慰,更像是他自己的人生感悟。再看淡允尚,他神思迷离,仿佛陷入了一些回忆,&ldo;但有的时候回头一看,却惊觉它并不属于你或者你从未拥有过它。&rdo;
颛晟有些困惑,他觉得淡允尚的话说得玄之又玄,似乎在鼓励他,又似乎在劝他放弃。
淡允尚回过神来,歉意地笑了笑,说:&ldo;四亲王莫介怀,前面的话才是对您说的,这后面的话是对臣下自己说的。&rdo;
颛晟陪着笑了笑,又想淡将军既然问到自己的家事,又值此节日,便也提了提:&ldo;淡将军家里有些什么人?&rdo;
淡允尚笑了笑,回道:&ldo;臣家里有两个丫头。&rdo;
&ldo;哦‐‐&rdo;颛晟一时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反倒是淡允尚继续说:&ldo;小丫头长得好看。&rdo;
&ldo;哦,女孩随父,那肯定长得像淡将军你了。&rdo;颛晟轻笑说。
淡允尚摇了摇头,神色略有迷茫,&ldo;她长得像她娘,哦,也有点像臣。&rdo;末了他又加了一句,&ldo;臣觉得。&rdo;
颛晟觉得淡允尚说这话似乎有着心事,但却不是他方便过问的了。他拿过旁边的水囊,对淡允尚说:&ldo;淡将军曾郑重告诫我说军中大将不可饮酒,但值此佳节,我愿与将军以水代酒,邀月共饮三杯,愿月照京都,共享安康。&rdo;
之后颛晟又在军中待了一年,次年收到宫里来的诏书,让他起身回京。原因无他,六皇子颛宿将行冠礼,皇上召集各地亲王宗室共聚,这样的场面已不单是&ldo;隆重&rdo;二字可以概括的了。
颛晟告别淡允尚,花了一个多月回到京师,看着京都街上熙熙攘攘,与西塞边境人烟冷清完全是两样世界,自然是一阵感慨。
看着春日里京城杨花飘飞,时隔多年再次回京,颛晟生出一丝飘渺恍惚之感。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颛晟这几年在外面真的是吃了不少苦,但就是军中的这几年历练,将他性格中本就有的隐忍和坚毅锻造得更加纯熟,而将他少年特有的浮躁与冲动打磨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