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从模仿中分离出了装饰,成为一种不再追随生命的川流、而是刻板地面对那川流的东西。我们再也不是在陌生的存在中偷听观相的特征,我们已经建立了动机、象征,把它们刻印在那陌生的存在身上。我们的意图不再是为了假托(pretend),而是为了施法(njure)。&ldo;我&rdo;来制服&ldo;你&rdo;。模仿只是一种利用手段的言说(speakg),这些手段就产生于当时,且是不可复制的‐‐而装饰则是运用从言说中解放出来的语言,运用那具有绵延期、且根本不受个体支配的各种已有的形式。
只有活生生的事物能被模仿,且只有在运动中,才能被模仿,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对艺术家和观众的感官呈现自身。在那一意义上说,模仿属于时间和方向。所有为眼睛和耳朵而存在的舞蹈、素描、描述、肖像,不容置疑地是&ldo;有方向的&rdo;,因而模仿的最高可能性就是再现命运,不论是用音调、诗句,还是用图画或舞台。反之,装饰是摆脱了时间的某种东西:它是纯粹的广延,是固定的和平稳的。模仿是通过实现自身来表现某物,而装饰则只能通过把一已完成物呈现给感官来这么做。所以,它即是存在本身,是整个地独立于本源的。每种模仿都具有开始和结束,而装饰只具有绵延性,因而我们只能模仿一个个体的命运[例如,安提戈涅或苔斯狄蒙娜(desdeona)],而只有通过装饰或象征,我们才能够再现一般化的命运观本身(例如,多立克柱子所再现的古典世界的命运观)。前者只以创作才能作为前提,而后者还要求一种可获得的知识。
所有严谨的艺术,其形式语言都有自己的语法和句法,以及规则和法则、内在逻辑和传统。不仅对于多立克的小神庙和哥特的乡村教堂,对于埃及与雅典的雕刻流派和法国北部的教堂塑像,对于古典世界的画派和荷兰、莱茵河流域及佛罗伦萨的画派,都是这样;而且对于北欧吟唱诗人(skalds)和德国吟游诗人(nes&aul;nr)当作一种技艺来学习和实践的固定规则(不仅包括对句子和音步的处理,而且包括对姿势和意象的选择),对于吠陀的、荷马的和凯尔特-日耳曼的史诗的叙事技巧,对于哥特式布道(包括方言和拉丁语)的谋篇布局和宣讲方式,对于古典时期雄辩家的散文,对于法国戏剧的规则等等,也都是这样。而在一件艺术作品的装饰风格中,所反映的是大宇宙的不可违反的因果律‐‐如同某一特殊类型的人所看到和理解的那样。这两者都有体系。每一个都充满了生命的宗教方面‐‐恐惧和爱。一个真正的象征既可以向人灌输恐惧,也可以使人摆脱恐惧;&ldo;正确&rdo;的象征具有解放的作用,&ldo;错误&rdo;的象征具有伤害和压制的作用。相反,艺术的模仿方面更接近于恨和爱的真正种族情感,从这些情感中,会产生丑和美的对立。这些都只与活生生的东西有关,它的内在节奏迫使或驱使我们进入与之相关的阶段,不论那是晚霞的阶段还是机器紧张喘息的阶段。模仿是美的,装饰是有意义的,在这里有着方向与广延、有机逻辑与无机逻辑、生命与死亡的区别。我们认为美的东西,即是&ldo;值得复制的&rdo;。它随我们而轻快地起舞,它驱使我们去模仿,去加入歌唱,去重复。我们的心跳加速,我们的脉搏急速地跳动,我们变得亢奋起来,直至我们的精神涌动不息。但是,由于它属于时间,所以它&ldo;有自己的时间&rdo;。象征则要求持久,而一切美丽的东西会随人、阶级、民族或种族的生命脉动而一起消失,那种生命脉动觉得它就像是一般宇宙节奏中的一种特殊的美。古典雕塑和诗歌在古典人的眼里所呈现的&ldo;美&rdo;,与它们在我们眼里所呈现的美是不同的‐‐它会随着古典心灵一起而不可挽回地消亡‐‐我们在那里面认为美的东西只是对我们而存在的。不仅如此,在一种人看来自然为美的东西,在另一种人看来可能是自然为丑的‐‐例如我们的所有音乐之于中国人,或墨西哥人的雕塑之于我们。对于同一种生命而言,由于其具有持久性这一事实本身而使人觉得习以为常的、习惯的东西是不可能美的。
现在,我们第一次看到了每一艺术在其最深处的两个方面之间的对立。模仿是一种精神化,是一种激励;装饰是一种魅惑,是一种谋杀。一个是生成,另一个是既成。因此,一个与爱、尤其‐‐在歌唱、放纵和舞蹈中‐‐与使生存面对未来的性爱是结合在一起的;另一个是与对过去的关切、与回忆和葬礼结合在一起的。美的东西被充满渴念地追求着,有意义的东西则是灌输恐惧,没有什么对立能比活着的人的住所与死人的住所之间对立更为深刻的了。农民的村舍及其派生物,如乡村贵族的厅堂,被围起来的城镇与城堡,都是生命的宅第,是流转不息的血液的无意识表现,它们不是艺术所能创造的,也不是艺术所能改变的。家族的观念就显示在祖宗堂的设计中,世系的内在形式就显示在其村落的设计中‐‐在许多世纪以后,在经历许多房主的变迁以后,仍然能显示出是何样的种族创建了它们‐‐一个国邦的生活及其社会秩序就显示在城市的设计中(不是它的高度和侧影)。另一方面,高级的装饰是在死亡、骨灰盒、石棺、石碑、死者的陵墓等一系列僵硬的象征上来发展自身,除此之外,还有神灵的庙宇和教堂,它们完完全全是装饰,不是某一种族的表现,而是一种世界观的语言。它们完完全全是纯粹的艺术‐‐恰如城堡和村舍不是这种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