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松脸色阴沉地出去了,他在出去前一直在撕一张旅馆指南,撕成一片片地扔在地上,戴婷吃惊地发现,他竟然用那张黄色旅馆指南叠成了一朵莲花。她笑着跳了起来,从地上拣起那朵花放在手心里。她跑进浴室,接了半浴盆水,她把莲花放进水中,看着那朵莲花在水中慢慢绽开,最后变成一张漂浮在水面上的纸片。
孟松走在街上他提了一袋橙子和苹果,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小塑胶袋,他每次去买妇女用品的时候都会觉得很不好意思,为什么这些东西她都愿意让我代劳,却不愿意嫁给我呢?他一直想不通这个道理,在这三天,他度过了几乎是此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激动着,却不敢表露出来,害怕戴婷认为他是小人得志。街上很冷,他拎着那些东西,好像一个买菜归来的快乐主妇,一直沿着路边的盲道走,他不相信戴婷真的杀了人,因为那个女人太爱撒谎了,他领教过多次,已经习惯做出一种忧郁的模样。
旅馆离超市的距离很远,他一直沉浸在那种势必有个心爱的女人在等着他的那种感觉里,这种暂时的独处让他非常惬意,在那个小镇子的时候他也很愿意独自出去走走。迎面朝他走过来的是一个帅气的高中生样子的年轻人,那个人抽着眼,一副沉思的样子,他似乎是无意一样径直朝他撞过来,孟松只得让开路,青年朝他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孟松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他眼睛最后看到的是一片白色,就像那个晚上荒野里的月光。
第45节:高速公路
他扔掉了手中的东西,发出骇人地惨叫,路上没有什么人,他很快撞到一棵树上栽倒在地,眼睛象有几万根针扎了进去,他开始大声叫戴婷的名字,终于有人围了上来,他们搀扶起他,他的脸上全是石灰,眼泪留过的地方皮肤已经开始变黑。
&ot;戴婷!戴婷!&ot;他依然在大声叫着她的名字,他用力把搀扶他的人推开,朝一个方向跑去,很快他撞到了墙上,这次他被撞晕了,意志也在瞬间崩溃了,他倒在了墙边一棵干枯的爬山虎下。
戴婷似乎知道孟松出去以后将不能再回来。她坐在房间里开始感到不安,天色逐渐暗下来,窗外又被雾气笼罩了。戴婷走到窗口,发现城市的夜晚竟是那样的迷离,灯光辉映出一个杀人的现场,很多街道了上都画了那种人形的白圈。是浮肿的眼睛产生的错觉,她突然感到很难过,难道他真的抛弃自己离去了吗?电话铃响了起来,她心跳立刻加速,跑着过去接电话,却是服务台通知她到餐厅吃饭。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听到自己是杀人犯就会吓得逃跑呢,难道爱情真的这么脆弱?她有些后悔,那个的玩笑让她失去了最后一个朋友和亲人。
张小浩伴随着路边商店传出的音乐走在街上,他在行人之中看起来有些特殊,作为一个原本就英俊的男人,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对自己形象的维护。但此时某些事情一直都在影响着他的心情,他惴惴不安地四处张望着,希望找到某个身影,又再思忖找到她后该怎么办,他想不出一个圆满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如果他坚持自己的说法,大家一定会相信他,他本可以呆在家里再也不出来,一直等到她落网,他只需要在背后指证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出来去面对她,为什么现在他想见到她呢?是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一种来自自我的力量迫使他这么做,他特别想见到她,即使他不为她洗脱罪名,他也要告诉她赶快逃跑,不要再去管那些鬼文件了,她正在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感觉她就像一盏静止在空中的孔明灯,是自己轻轻地吹去了一股风,于是她要从田野流落到悬崖边,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宁愿是另一个人被陷害,但是已经到这一步了,他和她一样是无法回头的。
&ot;你根本不适合这个位置!&ot;黑杰克的话重复在他的耳朵里,她凭什么这样说,她自己只是一个醉鬼,是的,她刚刚喝了酒回家了,他打车把她送回家的,她在出租车上吐了一大滩,他付给司机一倍的车钱才算了事。这样的事情并不使他觉得丢人,相反他的内心是快乐的,他抱着一种愉快地心情装出一种同情的悲伤。黑杰克在这个时候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她任他搀扶着自己上楼。
&ot;不,不,我不回去,把电话给我,让我给儿子打个电话,他这个时候刚刚放学。&ot;
&ot;你这个时候不能给他打电话,等你酒醒了,大姐,我陪你去学校看他。&ot;
&ot;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阻止我去看自己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你们安的什么心啊。&ot;
他带着一种恶意地微笑把自己的电话拨通交给她,看着她泪流满面地用哽咽地声音呼唤着她儿子的乳名。通常电话不到一分钟就会被对方挂断,没有孩子能接受一个酗酒的母亲。黑杰克在这个时候酒会醒一半,她不再哭闹了,开始变得沉默与安静,她躺在沙发里,很快就会睡去,或者不停地去卫生间用冷水洗脸。她诚恳地感激他送自己回家,而他也因为感到乏味决定离开了。他在她面前唯一感到幸福的就是他从没有过像她那潮水般的忧伤。
在电线杆和路中间的隔离带里,堆积的雪已经凝结了一层多孔的冰壳,在灯光下反射出五彩的光来。那些没有打烊的小店用沉重的塑料门帘阻挡街上寒意,车尾冒出白色的水蒸汽,窨井盖凹凸不平的表面亮闪闪的是被融化的冰雪,白色的水雾从上面的小孔和边缘泄露出来。他看到了各式各样的脚,人们在街上奔走,他们的脚与湿漉漉地马路在瞬间胶合分离,于是他们移动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她现在在哪里,她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