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队伍不再是你行你素、我行我素的散沙一盘了。情绪高昂的战前准备已就绪。现在只等一声令下了。
战令好下,但&ldo;敌人&rdo;在哪儿?&ldo;敌人&rdo;的兵力有多大,又以什么方式采取行动?余秋里现在需要亲自决断‐‐川中经验已经告诉他在没有弄清地下情况时,他的&ldo;石油之战&rdo;就不能发令。
战前的侦察是最必要的。布孔打井的勘探普查,是&ldo;石油之战&rdo;的基本侦察内容。余秋里因此特别关注新布下的几十口井,尤其是地质部现场地震资料所显示的那个&ldo;大鱼盘&rdo;‐‐长垣构造上的那56口井。这是余秋里为了继续论证松基三井的出油是否真的稳定和高产,更为的是确定松辽是否真的存在大油田。
&ldo;老康,应该再派技术力量往那儿去,只有吃透吃准那边的地下情况,我们才能决定行动决策。&rdo;余秋里急切和焦虑地一次次找来康世恩,催促他调集更强的力量到松辽那边去。于是康世恩迅速把石油部几位技术&ldo;大将军&rdo;张俊、翁文波、李德生、童宪章等全部派到松辽前线,与已经在那儿的张文昭、杨继良、安启民、武依民及从苏联留学归队的胡见义、崔辉、李葆青等会合,展开技术评估松辽的&ldo;侦察尖刀行动&rdo;。这些技术专家来到前线后,分组行动,有合有分地死死盯住每一口勘探井的钻探进展,一有情况,立即汇聚一起研究分析。
即便如此布局,余秋里仍然不很放心。1959年12月26日将军部长风尘仆仆地踏上了松辽大地。也许谁也无法理解日理万机的他,为什么在本年度只剩下最后几天的时间,还要赶到遥远的北国?
将军到底在想什么呢?
将军一路默默无言,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透过苏式嘎斯吉普车窗口,在寻觅、在探究、在思考他眼前的这块陌生而充满神秘感的黑土地。
啊,这就是松辽,广袤无垠,一展平川,举目无边。
啊,这就是松辽,白雪皑皑,漫天银装。一个连一个的水泡子像一面面巨大的镜子,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而在几千万年前,这里曾是草木茂密、鸟飞雀欢、鱼虾满塘、玉珊碧翠、兽禽同乐的水泽天国呀!
太美了!美得透心,美得刻骨,美得热血腾升。
但也太苍凉了!苍凉得叫人恐惧,叫人寒战,叫人慨叹。
嘿哈哈哈!这就是我们的北大荒!将军突然一阵放纵的大笑。那笑声惊得近处的一群黄羊蹿跳躲闪,逃之夭夭……
松辽,以其原始的质朴和宽阔的胸怀,第一次迎接了我们的将军部长。
&ldo;真他妈的冷噢!&rdo;司机一次次叹息,一次次呵气‐‐从他嘴里呵出的气,如同白色的狗尾巴,又忽而消失得影迹无踪。
毛领军大衣里的将军部长则露出头,朝司机笑笑,然后举起右手,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摘下头上那顶绿呢军帽,朝自己的脸上扇起来!
&ldo;部长你还热啊?&rdo;司机惊叫起来。
部长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说:&ldo;热!就是热!&rdo;
司机疑心重重地瞅了一眼将军那个头颅,可不,毛茸茸的发根里竟然有晶莹在闪动!
热!哈哈哈!这零下几十度的冰天雪地里,谁能言热?唯有大将军斯人也!
&ldo;咔嚓嚓‐‐&rdo;突然,吉普车前的轮下响起一声冰裂,于是四周的冰天雪地犹如一块电极板,顿起一串奇妙而悦耳的声音,一直传至天边……
怎么回事?司机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也没有发生。大地仍然白雪茫茫,连天接地……
&ldo;嘿嘿,你们没有往前看嘛!看,那边是什么?&rdo;将军部长笑呵呵地抬起右手,指指略偏西向的前方。
&ldo;哎,快看!红旗!&rdo;司机惊呼。他的眼前,一面鲜艳的红旗分外醒目地在雪地里招展……
&ldo;是是,还有钻塔!我们的队伍呀!&rdo;秘书也看到了:一尊耸立在天地之间的钢铁钻塔……
&ldo;加速!上我们的井台去!&rdo;将军部长把右臂奋力地向前一挥,像当年带着红军纵队飞越雪山草地。
吉普车的四轮后顿时溅起一片雪浪……
&ldo;到了到了!葡萄花7号井!&rdo;在北京很少有笑声的将军部长,今天格外高兴,尤其见了自己的队伍,笑呵呵的脸没换过相。
&ldo;同志们辛苦啦!&rdo;吉普车的轮子刚刚停下,将军部长的双脚已经踩到了井台。
&ldo;是部长啊!部长您怎么来啦?!&rdo;工人们先是一愣,继而欢呼起来,纷纷围聚过来。
&ldo;我来看你们哪!&rdo;将军部长抬起左腿就往钻塔井台的甲板上迈。
&ldo;哎哎,部长别上来,小心滑倒!&rdo;工人们嘻嘻哈哈、咋咋呼呼地又想挡住部长,又想拉他上去。愣神间他们发现挡是不可能的,于是干脆扶住部长的左右胳膊,一把将他拉到了又滑又冰的井台上……
有人发现,他们揪住的是一只空空的胳膊:怎么回事?他们惊愕得张大了嘴巴,又不敢吱声。
&ldo;部长在长征路上打仗打掉了一只胳膊。&rdo;有干部轻轻向愣着的工人耳语道。
原来如此!工人们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