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离她更近,轻声问:“小念,能看到我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几个短音在他耳畔响起:“我……我……怎么……”
裴澈大致听明白了,眉心紧锁:“她失忆了?”
裴澈察觉情况不对,没有再耽搁,去叫了主治医生过来。
裴澈听清了她说的几个字,拼凑出她想表达的意思,转过头来,与她的目光相对,温柔耐心地说:“不记得了吗?你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不要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完全康复,也不要害怕,医生说你会好的。”
裴澈温暖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她,虽然他下半张脸蒙在口罩里看不见,但他的神情沈嘉念能想象到,定然是欣喜的。
沈嘉念回答了几个问题,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心率持续飙升。
从前也是如此,自从知道沈家出事的原因,再见到小念,他不管不顾,一股脑把所有的情绪都倒给她,求她原谅,希望她能重新接受自己,不惜拿命去赎罪,殊不知,那样做只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是他把小念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容貌毁损、失去记忆又算得了什么,比起她还活着这个事实,其他的都显得微不足道。
说好了要情绪稳定,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面对她时,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不记得有多久没听到她这么叫自己,裴澈整个人怔住。
有个小男孩坐在轮椅里,一只裤管空荡荡,妈妈推着他进去,爬坡的时候,为了让妈妈省点力气,小男孩两只手握着车轮往前使力。
喜极而泣,大抵就是如此。
他没有急着离开医院,站在走廊上,两只手扶着栏杆,隔着玻璃望向楼下花园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及家属。
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情了,他这一刻真切地这么认为。
裴澈弯腰靠近她,手上戴着防护手套,小心翼翼碰了碰她露在外面的手背,用气声轻柔地跟她讲话:“小念,我是阿澈,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管你醒来后想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不会再惹你伤心难过,也不会再让你为难。”
“可以这么说。”主治医生见他神情凝重,出言宽解,“这种事情并不罕见,我之前接诊过一个病人,四十岁左右,也是车祸导致头部创伤,跟沈嘉念的情况一样,醒来后不记得车祸当天的情景,但也仅仅是当天的事情不记得,对日常生活没有影响。”
跟上次一样,裴澈套上隔离装备,进到重症监护室里。
裴澈注意到旁边连接着她身体的监护仪上显示的心率在加快,脸色骤变,忙不迭出声安抚她:“别着急,说不出来没关系,我在这里,咱们慢慢来。”
他握住的那只小手稍稍动了下,用微乎其微的力道挠他的掌心,而后,他看到她嘴巴在动,不由得侧过耳朵倾听。
小念也跟他上次过来看她的时候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眸轻轻闭合,睫毛纤长浓密,微微上翘,像极了玩闹一整天回家后倒头酣睡的孩童。
沈嘉念尝试着张嘴说话,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两个字艰涩地吐出来:“阿……澈。”
主治医生身边跟着一位助手,对沈嘉念进行一番基础的身体检查,然后询问她一些常规问题。
“想跟我说什么?”
等了五秒、十秒,或许更久,裴澈也不确定,视线里,抖动的睫毛缓缓张开,露出一双迷蒙的瞳眸,里面有淡淡的光影闪烁,却好似让人看到太阳跳跃出地平线的那一霎,充满生的希望。
躺在病床上的沈嘉念转动眼珠,视线落在他脸上,定定地看了会儿,想要抬手,却发现这个动作做起来有点困难,轻抿的嘴唇里溢出一声“嗯”。
沈嘉念努力回忆,对此没有任何印象,看着他的眼眸里是茫然和对未知的恐惧。
没有开玩笑,后面会有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情节。
等傅大把人绑回身边——
嘉念:大哥你谁啊?不是,你有病吧……放我离开!我要报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