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峰不愉快地皱起,抿了抿薄唇,道:&ldo;那只是父亲在说。&rdo;
&ldo;可是,那时你为何会有解婚之念?你那时并未记起……&rdo;在他倏然凌厉的眸光中,我心虚地打住,讨好地赔笑几声。
&ldo;我那时的确不记得我爱着那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但我明明白白的晓得,我不爱怜星,见着她,我只确定她曾是我真心疼惜的妹妹,如果娶了,就连那一丝疼惜也没有了,明白了?&rdo;
&ldo;可是……&rdo;
&ldo;什么可是?那些时日,我睁开眼的第一事,就是要与满胸臆无从解释的空虚抗挣,因它qiáng盛到几乎能把我吞没!这世上,除了娘,我再看不到任何可值得我怜惜的人与事,所以,我布排好了一切……&rdo;他语音戛止,指节在我喉上轻轻抚挲,&ldo;每想到那些行尸走rou的日子,我就想掐死你!&rdo;
&ldo;我怎么知道会如此?&rdo;在他之前,我不是没有时别人施过同类术力,别人怎就能一切如常?难道只因他是狐狸,就分外与人不同起来?
&ldo;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些日子我看着怜星,会无端的厌恶,看着惜云,连厌恶的心qg都没有。以怜星父亲的官衔不一定要进京贺寿,此回来主要是为了怜星的婚事。而我不惜以职权相胁,让他迅速为惜云订下亲事,并答应为怜星另择良缘!他曾是我除了祖父以外最尊敬的长者!满意了?&rdo;
我我我……满意什么?他瞪我的眼神里,怎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
&ldo;接着,继续。&rdo;
什么?喔……&ldo;你的王妃,她……你爱她么?你们的孩子……&rdo;
他瞬也不瞬地盯着我,唇角忽掀一丝笑意。这机诡莫名的笑,使我周身寒意陡生,&ldo;是你要我把一切摊开来谈的……&rdo;
&ldo;小海总算做了一件让我满意的事。&rdo;他道。
番外秋长风(二)
我出生在一个钟鼎鸣食的朱门豪第。这样人家出来的子弟,注定了一路繁华,也注定要承受繁华背后的萧索。
由小至大,自呀呀学语到蹒跚学步,自读诗练书到滚爬习武,能给予我最多时光最多陪伴的,只有祖父。文才武功,易经八卦,兵书战略,琴棋书画……在如此jg心培植之下,我成了同辈兄弟中的佼佼者,也因此,惹上一身麻烦。
当亲近的长辈不再亲近,当共度童年时光的兄弟不再是兄弟,当受袭遭刺在你生命中与吃饭饮水一般司空见惯,我除了让自己变qiáng,好像没有另一条路。
选择这一条路,我一直都清楚自己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所以,出使苗疆,中途遇刺,被人以疑兵之计引得四分五散,使我一人陷进连环追杀……一概种种,也不过是该遇到的事遇到,该发生的事qg发生而已。不管是怎样的凶恶险阻,我坦然接受,而后,除而灭之。
但惟一的意外,是她。
她带着满身的迷团,以及一个同是被追杀者的身份,闯进了我的路程。
原本,我以为我可以连她一并杀去,林去本公子人生中那段最láng狈的岁月。可是,我没有。
初时的没有下手,是因她那双眼睛罢。拥有如此倔qiáng、如此寂冷眼神的人,本该有一个qg世嫉俗的xgqg,却时别人别事处处容qg,人不伤她,绝不伤人。如此一个矛盾的人儿,让我有了探究的兴趣。
至于后来……当然再也无法下手。
&ldo;茶来了,几位公子请用茶。&rdo;
白净的小脸,一双笑得泛弯的眸儿,一张为了讨赏可以极尽讨乖卖巧的小嘴。这份姿色,莫说大苑公府里俯拾皆是,就算行在街上,也多有可见。但是……
&ldo;小海,一别三月,你是越发的漂亮,越发的讨人喜欢喽。&rdo;
&ldo;谢明月公子夸奖,明月公子才是更加的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哦。&rdo;
&ldo;小丫头好会说话,但说得全是实话,本公子喜欢。&rdo;
明月那厮,是我们四人中话最多的,但从来不会比这样的时候更让我觉得他那条舌头的多余。
我不清楚我何时时那丫头有了那样的念头。
在她因为一块破玉摔门而出,又辞工远去后,初始我只当她小娃儿赌气浑未在意,但三天,五天,十天……一个月过去,她如一只出笼的鸟儿般再无音信,我方确定,她是当真走了。本公子自然大恼:当初就该和她签一张卖身契,管管这臭丫头的倔脾气,走了也就走了,随她自生自灭!
如是想着,又过了几个寝时无眠食时无味的日夜,在我对那股麦芽糖的淡淡甜味出现渴盼时,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
明白了为何每早必须由那个清甜声嗓唤醒方肯离chuáng度过一日,明白了我的鼻子如此挑别为何独闻不到她身上的油烟气,更早的……
那个屋外大雪的夜晚,我灯下执笔闲书,她研墨添香侍立。我一个无意转首,正见她点着小脑袋瞌睡的脸儿,那当下,我竟想……竟想……竟想把她扔到chuáng上!结果,我当真把她扔到了‐‐外面的雪地之上……
我向来恶厌府里的婢女。
她们的地位当然不会博我喜欢,但也只是不喜欢。会惹我恶厌,源自从我十二岁始,每隔一段时日就要踢下chuáng去的那些人。每有此事发生,为让下人将chuáng帐、chuáng单、chuáng被、chuáng褥、chuáng枕换毕,再在整室焚香清扫,多到夜半时候方能成眠。
敢爬到我chuáng上献身的婢女,俱是自恃有几分姿色。而那些丰满艳丽的rou体从不曾惹出的绮想,居然会让一个脸上沾着墨汁、嘴儿张得半开,且淌着口水打着小呼的青涩丫头撩拨得躁动……我如何能够容忍?
一时不能容忍,二时可以忽视,三时权且压抑,但当一二再,再二三……
于是,我明白了早该明白的。
我从来不是一个可以亏待自己的人,临渊羡鱼非我行事作风。既然豁然开朗,我当即让得多前去寻人,二两的月钱提到五两,软硬兼施,将这只小钱奴诱了回来。在她重新出现眼前的刹那,我更加笃定无疑:这一辈子,再不让她逃出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