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导戚夙容在昏沉中,仿佛又回到了凄凉困苦的前生,没有亲人,没有未来,只有无尽的孤寂,如一只老迈的骡子,艰难地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末路。猛地睁开眼,戚夙容急促地呼吸着,额头冷汗淋漓。一只手伸过来,温柔地帮她擦去额间的汗水。戚夙容转头望去,只见母亲正坐在床边,满脸忧心地注视着她。“容儿,你醒了?要喝水吗?”戚母温声问道。戚夙容点点头,在戚母的搀扶下喝了几口水。她握住母亲的手,像是在确认什么,紧紧地不愿放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戚母又问。戚夙容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嗓音回道:“没事的,娘。”“你啊,”戚母又是嗔怪又是难受地说道,“不是向来行事谨慎吗?为何连自己生病都不知道?”“人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娘不必担心。”戚夙容宽慰道。戚母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戚夙容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杂噪声,她奇怪地问:“发生何事了?”“哦,是芊彤找回来了。”戚母神色淡淡的。“芊彤?”戚夙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回来了?”芊彤是父亲众多小妾中的一个,上一世跟着他们离开戚府,而后又因为受不了苦,留下一笔债务便跑了。不久后,她便做了罗士闵麾下一名副尉的妾侍。这一世情况略有些不同,她一开始便与戚家分道扬镳,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际,却不曾想时隔数月,她又回来了。难道她这一世并未遇见那名副尉?“爹是何态度?”戚夙容问道。“你爹岂会将一名弱质女流赶出家门?”戚母擦了擦眼角说道,“芊彤说她与我们走散,好不容易才找到此处。你爹见她可怜,便同意让她留下了,此刻大概正在叫丫鬟给她准备房间吧。”戚夙容真是对父亲无语,在女人方面,父亲实在太过优柔,也太宽容。芊彤与秦湘不同,她耽于享乐,不安于室,又喜欢搬弄是非,留下她后患无穷。而且戚夙容对她的突然出现也有些疑虑,总觉得事有蹊跷。她思忖了一会,对戚母说道:“娘,待会你让芊彤到我房里来一趟,我想和她聊聊。”戚母虽觉奇怪,却未细问,只是点头应允。戚夙容让平儿帮她梳洗,整理仪容。喝了口热汤之后,芊彤款款而入。“芊彤见过大小姐。”芊彤微笑着向戚夙容欠了欠身。“坐吧。”戚夙容靠在床边,表情平静道。芊彤大方落座,说道:“听说大小姐身子不适,还望多加保重。”“多谢挂怀。”戚夙容抬眼打量她,见她脸色红晕,容光焕发,丝毫不见风霜。父亲究竟从何处看出她可怜?“不知大小姐叫贱妾前来有何吩咐?”“平儿,给芊彤奉茶。”平儿先是讶异地看了自己小姐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给芊彤倒了一杯茶。戚家大小姐何时转性了,竟会对她如此客气?芊彤亦甚感意外。呵,凤凰变草鸡,果然学会低眉顺目了?戚夙容没有理会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诮,用手绢擦了擦鬓旁的细汗,突然问道:“陈副尉近况可好?”“他……”芊彤刚说出一个字便顿在当中,脸色徒变,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抖动了一下,溅出几滴茶水。她抬起头惊愕地看向戚夙容,见她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又立刻收回视线,神色变得局促。戚夙容眯起眼,正了正身子,不急不缓地问道:“说吧,他让你回来有何目的?”“大小姐此话怎讲?陈副尉是何人,贱妾并不认识啊。”芊彤嘴角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是吗?”戚夙容垂下眼,缓缓端起茶杯,淡淡道,“那我在陈家安插的眼线看到的是何人?”“什,什么,眼线?”芊彤满脸震惊,声音颤抖。“你可以继续装糊涂,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和盘托出。别忘了,你的契约还在戚家,只要我爹愿意,他完全可以对你施以私刑,或者将你卖给奴场。”芊彤脸色惨白,喃喃道:“你们莫非早知道了?那为何还同意让我回来?”“因为想弄清楚陈化究竟有何图谋。”戚夙容放下茶杯,表情沉着,略带稚气的脸上,隐现几分威仪,让芊彤顿感压力。“芊彤,现在将功补过犹未晚。”她紧紧盯视着面前的女子。“但我说出来就得罪了陈化,一样没有好下场。”她苦笑道。“陈化算什么东西?不过只是一名小小副尉。”戚夙容讥诮道,“戚家纵然落魄,也不至于连他都对付不了。你最好权衡清楚,是甘愿做小人的牺牲品,还是忠于我戚家,重新谋出路?”芊彤终于无法再强装镇定,跪倒在地,泣声道:“大小姐,请你原谅,贱妾亦是迫不得已。”“你想要我如何原谅?”戚夙容冷冷盯着她。芊彤泪眼婆娑道:“贱妾离开戚府后,无处可去,只能投靠陈化。他对贱妾不错,贱妾受其蛊惑,才同意为他办事。”“他让你办什么事?”“他叫我监视戚家人的一举一动,顺便寻找一封密信。”“密信?”戚夙容皱眉道,“什么密信?”“贱妾亦不是很清楚,他只说这封信肯定被戚老爷藏得很隐秘,只要是在隐密处找到的信件,应该就是他想要的东西。”密信?戚夙容没想到随意一次套话竟然套出了意料之外的东西。她满心疑惑,上一世并未听父亲说过什么密信,或者说还来不及公开,密信就已经被偷走了?但看父亲的模样,似乎压根不知道密信的存在,否则不可能无迹可寻,他可不是沉得住气的人。陈化只是一名副尉,就算有密信,应该也不会与他有什么太大关系,此事背后恐怕另有隐情。上一世戚家一片混乱,麻烦不断,根本没有精力应付其他事。戚夙容嫁入顾家之后,与家人的联系渐少,直到父母去世,也不曾听说过密信的事情。如此想来,顾家受到打压,似乎也是在父母去世后。莫非那些人认为父亲在死前将密信交给了她?所以故意针对顾家,处处掣肘?若是如此,她曾经的疑惑也算有了答案。虽然她得罪过不少人,但还不至于让人怀恨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戚家的破败,确实来得古怪,绝不只是因为简单的积怨。戚夙容觉得这封信很可能就是关键。“芊彤,”戚夙容对她说道,“你暂且留在戚家,别让陈化发现你已经暴露,一来可以保护你,二来也可以帮我们探听消息。”“大小姐是让我反过来迷惑陈化?”芊彤犹豫道,“若事情败露……”“戚家会保你周全。”戚夙容承诺道,“前提是你不会中途变卦。”“不不,我绝对不会。”芊彤连忙保证。戚夙容怎会轻信,不彻底震慑她,以后恐怕后患无穷。她算了算时间,心头一动,开口问道:“芊彤,你可知我有何才能?”芊彤愣了愣,回道:“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闻名的才女……”“不,这些不过只是些名不副实的虚名而已。”戚夙容笑道,“我真正的才能,乃卜算之术。”“卜算?”芊彤睁大眼睛。“你若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她又打算装一回神棍。“如何证明?”“你可知我为何会确定你是陈化派来的?”“难道不是因为你在陈家安插了眼线?”“不,并非如此。”戚夙容平静道,“我其实并未在陈家安插眼线,而是因为我给欺辱过戚家的人全都算了一卦。”芊彤张大嘴,一脸不可思议。“算到陈化时,偶尔发现了你的存在。”戚夙容徐徐道,“本来我也没有在意,因为陈化几天后便会有一次血光之灾,作为他的女人,免不得要受到牵连,此事也算是对你背弃戚家的惩罚,我乐见其成。然而,陈化却将你派到了戚家,得以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