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盘踞在城外,闹的内城的权贵们都不消停。好容易捱到秋日,朝廷收了赋税,总算开始回迁灾民。黄河流域多种小麦,此时回迁,恰能赶上播种,明年多少能缴些税来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哪朝哪代皆是如此,但凡承平日久,便要生出许多事故。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这样大一个国家,哪年都有地方成灾,赈灾免税,户部官员哪年哪月都是愁眉苦脸的模样儿。如今分批送走灾民,总算了却了一桩事。
大奶奶也放下算盘,松了口气。灾民聚集,怕他们打砸抢烧,大家内里都有默契,能捐的便捐点。承平公府前后捐了三次,眼见要过年了,他们再不走,自家年都过不安生。如今好了,人都渐渐走了,大奶奶心情甚好,邀了弟妹们一齐吃茶。
林贞走到大房,见只有三奶奶,奇道:“二嫂呢?”
三奶奶挑眉:“她还恼我们哩。”
“嗯?”
“上回你们帮我,她去太太跟前告密,反叫太太数落了。再添些琐事,越发不开脸了。”
大奶奶笑道:“你也少说两句,多少祸事都从嘴里来的?”
“大嫂你也忒仔细了些。”
“你当冢妇好做?”大奶奶叹了口气道,“日后我们姐儿,就许小儿子。我这位置就是说的风光,正正应了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没好日子过的。”
林贞笑道:“那是能者多劳。今日你又得闲多久?若是一日都得闲,咱们使人买些小食来。新近开了家卤味十分不错,用来送果酒最好。说来流民虽吓人,有些有手艺的,做的好物事也是一桩好事。先前还怕小铺子里不干净,搜罗了许久,叫我搜出一家又干净又好吃的来。”
大奶奶指着林贞笑道:“看看,看看,我就说小儿媳妇最闲吧!”
三奶奶也笑道:“她既说好,我们非宰她一顿不可。”说着扬声对双福道,“快称了你们奶奶的银子,去街上捡好的来!”
林贞忙道:“一样称一些,打好包袱,各处都送上一份。三妹妹那里不须多了,她年纪小,这个吃多了不好。有爷们的地方倒是多些,好替爷们送酒。”
大奶奶道:“爷们都不知疯哪去了,惦记他们作甚?”
“不值什么,大伙儿乐呵乐呵。”林贞道,“我听说如今他们上进了,跟着榕王殿下当差哩。在外头忙碌,我们犒劳犒劳他们吧。”
三奶奶嗤笑:“当差?你哪听来的好话儿呢?还忙碌呢,耍累了吧。”
“嗯?此话怎讲?”
“前一阵儿榕王摆赌局,你当赌甚?到棚户那里拉几个女孩子来,不梳洗打扮,大伙儿押宝,看谁眼光毒辣,挑出来的好看哩。过几日又挑男孩儿了,你还愁他们没酒吃?”
林贞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榕王!?”
“不然呢?诸位王都要当差,只他最闲!”
林贞惊了:“你四弟说榕王十分贤能,名声顶好的!”
大奶奶木了一下:“四弟吃醉了吧?”
林贞奇道:“他那古怪脾气,若说好,必定是听人夸了。可是哪里搞错了?”
大奶奶扑哧一笑:“怪道呢!若是听人夸了,那必定的。小儿子,谁挑他呢?只要不闹出大事来,都是好的。跟亲戚子弟一处作耍,还是孩子呢,谁去说他不好与圣上添堵呢?换你,你愿听人说你孩子不好?横竖不是太子,又不要担江山社稷,只不与圣上太子添乱的,都是好的!”
林贞:“……”原来如此!十之八|九是魏文明背地里夸人,但孟豫章理解错方向了!
三奶奶叹道:“三爷又搜罗了银子出去,大爷那边呢?”
大奶奶揉了揉额头:“我都不管他们了。一管吧,说是为了前程,太太护在头里。横竖我只是帮手,并不是我当家,懒的管了!”真恨不能立刻守寡了!
妯娌两个对看一眼,齐齐叹口气。
大奶奶压低声音问道:“你透个风给我,榕王他……?”
三奶奶摇头:“不知。如今上头两个争的你死我活,圣上不耐烦,倒是偏疼小儿子多。往日我们家还想着……如今看来,做闲王自是得满朝称赞,做太子……他志得意满,过于轻狂了。”
“不是藏拙?”
“藏到好女色上头?”三奶奶冷笑,“外城那些,略平头正脸的都叫糟蹋了个遍。顶好的密密养起来,说是日后要敬上呢!我这边听的消息,庄妃已带了几个进去了。剩下的……”三奶奶努努嘴,“我们家,我们亲戚家养着呢!他们也真个不嫌脏!”
林贞自打来了古代,三观常常遭受挑战。今日又叫刷新了一次,合着不争储的便是贤王!真个是闲王啊!抽抽嘴角:“莫不是连平头正脸的男孩子都不放过吧?”
三奶奶撇了林贞一眼:“你说的这么明白作甚?”
“……”
大奶奶道:“你大哥养在外头呢,打量我不知道!我是懒的管他,总比养个姐儿,生个野种回来与我磕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