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引我进大厅,屋子布置得很西化。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在家叫大宝小宝,分别十岁与七岁,长得很漂亮,而且十分有教养。
女佣说:「先生吩咐小姐今天开始,他没有空,不能招呼小姐,对不起。」
我点点头。嘱咐孩子们坐下,叫他们开始。
那两个小孩子完全不会中文。我吓一跳,我问:「但是你们会讲国语,谁教的?」
「爸爸,」大宝说。
「好的,好的,现在从一二三开始学。」我耐心地说。
他们是很可爱的两兄妹,哈哈的笑,像一对小动物,兄妹一般有着天然的卷发,看着令我很心软。
每天我都准时去教他们,他们也准时坐在书房中等我,笔墨纸砚摊在我面前。我从没见男主人,他们的父亲。这不稀奇,男人要工作,却也没见过他们的母亲。
一个月之后,我拿到了丰厚的薪水,我的学生也懂得以毛笔写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我问:「谁写的?」他们会争着答:「李白!」每人可以得到一块鸟结糖。
很快我们之间产生了浓厚的感情,我做过许多额外的工作,他们很听我的话。
有一日大宝推小宝,小宝推大宝。
「去,你与蜜丝说。」
「不,你说。」笑,「我不说。」
我问:「什么事?」
大宝终于讪讪地问:「你懂算术吗?蜜丝。」
「懂的。」我是真的懂,不盖人。
小宝把算术簿子取出,于是从此之后,我兼任了算术老师,我并不介意。
我想问:「你们的爸妈呢?」但我如果多事,会给小孩子不良影响,事不关己就不必多问。
我没有轻举妄动,我的教育使我尊重别人的生活。
不过除了那个佣人,我始终没有见过男女主人。
孩子们很少想到爸爸妈妈。
直到有一天,我们在书房中练大字,学着「织织复织织,木兰当户织」,因为一声「哗啦」摔破玻璃的声音,我才认识了我的老板。
当时一阵破碎声,我抬起头——「什么事?」我问。
孩子们仿佛没听见,继续写字,定力惊人,使我惭愧。
然后我听到一连串的粗口,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悻悻地自睡房走出来,他说:「你要起床,尽管起来好了,明天倒下去,你另请好的大夫,我不会再来!」
他带着护士走了。
大宝问我:「蜜丝,我去拿杯冰水喝。」
「好的,你去。」我说。
小宝见哥哥不在,偷偷跟我说:「那是爸爸,爸爸恨医生。」
「呵。」我说。
不久我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苍白着脸,恨恨的自房中走出来,大力关上门走了。他是我老板,孩子们的爹。他实在很年轻,真不像有那么大的孩子。
对于他的印象,我可以说,我没有见过脾气那么坏的男人。
即使把门摔下来,又有什么益处呢,病了总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