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太原,今年的春天,来的尤其晚。
一直到了三月,河东各地都还屡次降雪,这场极为漫长和严酷的寒冬与大雪,对河东的民生,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要知道此时的河东,畜牧业起码占据了百姓生活方式的一半以上。
如此恐怖的雪灾,对于汉民来说,或可等开春雪化,虽然冬小麦没了,其余的庄稼还可以抢种一二。
但是对于此时这缺少牲畜保温防寒手段的牧民来说,牛羊定然是死光光的,没有了牛羊,牧民也就没了生存的可能。
而造成河东游牧众多的原因,还得上朔到唐末。
大唐末年,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崛起代北,这既是代北、河东的幸运,也是他们的大不幸。
因为从李国昌到李克用再到李存勖,他们没能接力完成建立一个安稳的大一统王朝,反而失掉了历史对他们的选择。
代北与河东,在这个过程中,经过自李国昌父子孙三代和石敬瑭的消耗,人口凋敝,女多男少,到了此时,已经颓势尽显。
他们掌握了政权,却没有将蛋糕做大,反而陷入了内斗之中。
此时代北、河东的汉儿和汉化沙陀各部的英豪甚至成年男子,大多都已经进了中原,形成了掌权的代北、河东武勋集团。
在后梁到北宋的三十七年中,政权的更替,节度使与中央的叛降来回,基本都是在代北、河东武勋集团之间展开的。
如果算上李克用、李存勖父子与后梁争锋,以及北汉硬抗北宋这段时间的话。
可以这么说,整个五代,就是代北、河东武人的大舞台。
但在这表面风光无限的大舞台背后,则是代北、河东一系武人的损失殆尽。
当年代北、河东武人集团强盛的时候,河套地区的丰州和振武军都人满为患。
可经过五六十年的消耗,丰州、振武军所在的河东地区早就因为没人居住而放弃。
甚至就连最重要的云州(大同)和太原,主要的族群都变成了原大唐阴山都督府的吐谷浑人。
历史上北汉,甚至就是靠麟州杨家和吐谷浑人在撑场面。
此时当然比北汉时期要好上一点,但吐谷浑人已经开始占据到河东人口的接近四成了。
吐谷浑人,自然是要游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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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荣牵着身后的卷毛青骢马,小心的从太原南门进入了太原城。
这个小心,不是怕有人来抢夺他这匹绍明天子所赠的河西龙马,还没人有这么大的胆量。
而是因为太原南、西两门外躺倒了大量已经冻僵,看起来就跟雪地里树枝差不多的尸体。
河东也就是后世山西,地形叫做表里山河,意思是河东自有山河之险,处处易守难攻。
听起来似乎是好词,但实际上难说。
若是国家一统,河东作为中原屏障,有国家调集物资,自己只需精兵强将杀敌,那这就是好词。
自战国时,赵国历代国君及至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彻底囊括河东起,山西就是国之屏障,这样的地理条件,使游牧民族看了就胆寒。
但要是在这样的乱世,那就不是什么好词了,表里山河代表的就是交通不便、穷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