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稳定住目前的白银流入规模,国内资金就会更加充裕,市场扩大,自然有条件投资机械工业。
中国目前的情况不太一样,其次要考虑的问题还不是投资洋务,而是如何将不断流入的白银转化为国家赋税和收入,国家赋税不能直接都给朝廷,尽力留在各地总督手中,用于购买军火,训练军队。
解决了这两个问题,中国才有空间来考虑民族工业的问题。
即便是开始考虑民族工业,也不该优先考虑轻工业,中国的情况还是太独特,得先有步骤的发展军工业。
缫丝厂、染丝厂、茶厂、棉纱厂、纺织厂、面粉厂、糖厂、造纸厂……这些可以搞,但不能急。
民族工业不是那么好发展的,中国有4亿人口,可这里面的3。5亿人口都是无购买力的低保户,剩下的5千万人口的购买力也很有限。
所以,培育市场仍然是任重道远的事情。
军工业反而有着很充足的市场空间,发展军工业也要比发展轻工业容易,关键是怎么搞……究竟要如何搞,他心里也有充足的想法和办法。
听胡楚元这么细致的说完,左宗棠心中忽然像是找了一个答案,他忍不住的和胡楚元感叹道:“很多时候,老夫也是灰心无奈的,眼下只想稳固好湘军的这盘棋,其他的就不多想了。现在看来,其实一切都还有救。”
顿了顿,他又和胡楚元道:“西学为用,中学为体……怕是一句谬论!”
胡楚元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就他来说,单方面的完全推崇西学是不合适的,中国人毕竟是中国人,几千年传统都丢光了,中国人还算什么呢?
他想了想,和左宗棠道:“西方有一个人说过,使一切非理姓的东西服从自己,自由的按照自己的规则去驾驭一切非理姓的东西,这就是人类的最终目的。我以为,这句话不仅适用于所有人,也适合于国家和种族。所谓理姓和非理姓,本身只存在于我们根深蒂固的认识中,正如我们认为洋人是非理姓的,而洋人则认为我们是非理姓的。我们想让洋人服从我们,洋人则想让我们服从他们。”
“你的意思是……?”左宗棠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话,受制于时代,即便是他这样的人也未能完全听明白这番话。
胡楚元随兴的答道:“其实,我们所坚持的‘中学’就是我们不肯包容其他学说的原因,所谓‘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本身就是一种固执的划分,是一种对其他民族的歧视。我倒觉得,洋人和咱们长的虽然不一样,可也是人嘛,和以前的匈奴人不就是一样的。”
“嗯……!”左宗棠并不愿意承认。
略加思索,他和胡楚元问道:“那你以为,当今的治国之学应该是什么样子?”
胡楚元想了一下,道:“赚钱总是硬道理,有了钱,咱们至少能保家安国。此外,有用的东西就拿出来用,无用的东西就暂时搁在一边,不去争论!”
左宗棠恍然有所顿悟。
前面那一句,大家心知肚明,只做不说。
后面这一句,似乎就值得推敲了。
左宗棠在心中默默重复着后半句,左右思量,随后才低声道:“暂搁争议,尽取有用者而用之!”
胡楚元道:“是的,就是这样呢!”
“是啊,暂搁争执,尽取有用者而用之!”
左宗棠忍不住又重复了一番,到了这一刻,他总算是在胡楚元这里找到了救国图强的答案,他心中也再次感叹:奇才焉可轻出,此乃天下之大幸也!
他想,胡楚元这个孩子只用来经营生意,为湘军筹集粮草军饷,为两江筹办洋务……只怕是浪费了,治国之才就在眼前,能继承老夫事业的人也不就在眼前吗?昔曰林则徐已老,想平定西疆而无光阴,故而将西疆之事托付于我,今曰老夫也老,想救国图强亦无光阴,正可将国事托付于他。
这番话,他没有说,他还需要再看一看。
国事兹重,焉可儿戏。
能说的人未必就是能做的人,能做到人也未必就是能说的人。
他得再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