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易楚艰难地从营养槽中爬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往门边走。直觉告诉他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闸门无声无息地拉了上去,露出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
易楚扶着墙缓慢地往前走着,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昏昏沉沉地只想再次倒回营养槽里沉睡,可是体内却有一种执拗的力量鞭策着他往前走。
往前走,往前走,好像这样就可以遇到命中注定要相逢的牵绊。
他直觉自己不对劲,从那个诡异的梦开始,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可怕的生物寄生了一样。他没法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但是此刻它的意志正在左右着他。
仿佛无穷无尽的走廊里是安静的,哪怕易楚一直挪腾到了一个大厅里,那里仍旧是安静的。
不止是安静而已。
当易楚看到各种长相奇怪的生物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静止在那里的时候,他想他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了。
时间静止了。
易楚扶着额头靠在了墙边,冰冷的墙壁让他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一点。电子屏幕上的数据是静止的,时钟也不再走动,连飞在空中的飞虫都以一种搞笑的姿势卡壳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还不确定这种怪异的现象到底是在大多的范围内发生。也许只是这艘外星人的飞行器,也许是一整个城市,又也许……
不妙的预感让易楚觉得自己的胃里好像吞了一块生铁,沉沉的。
易楚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往外走,迷宫一样的飞行器内的走廊错综复杂,他一时间甚至找不到出口,好在闸门全都是自动感应,并没有限制他的来去。
周围的一切都在静止的时间中死去,只有他的碰触可以短暂地激活被暂停的时间。
走上高台,头顶是透明的屏障,而屏障外是湛蓝的海水。这艘飞行器停在了浅海里,小心地隐藏了起来。
他一时间竟然有些踌躇。如果贸然离开这里会到什么地方去呢?如果这艘飞行器不幸停在太平洋中央的公海,那他岂不是只能在烈日和饥渴的煎熬下默默地死去?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就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易楚打开小型救生舱的门,身体像是有着不属于他的记忆一样,熟练地操作着陌生的仪器。救生舱进入通行管道,从飞行器里脱离,进入海域。
意外的是救生舱没多久就抵达了可以着陆的岸堤,易楚打开舱门,摇摇晃晃地钻了出来。
头顶的阳光亮的刺眼,海风带来腥咸的味道,周围的世界是安静的,只有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钝钝的。
易楚缓缓地向远处有人的沙滩上走去,远远看去那里一片热闹,色彩缤纷的沙滩伞撑在沙滩上,像是点缀在餐盘上的糖果一样漂亮。
可是走近了他还是失望了。
那里的一切也陷入了静止之中,穿着比基尼的白人少女像是被定格在了照片中一样一动不动,躺在沙滩伞下看杂志的黑人将目光永远定格在了那一页。
头开始疼痛,易楚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昏昏沉沉的脑袋却缺乏思考能力。
时间……关于时间的东西。他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点什么,可是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易楚渴得厉害,也累极了,只好对小卖部的营业员小声说了一声抱歉,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喝了起来。小卖部的电视机里的画面也是停滞的,他甚至尝试着拨打了一下电话,但是拿起话筒之后里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坐在沙滩上,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大海,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遗忘在了时间的fèng隙里。
真是是做梦一样的奇妙境遇,如果是在梦里也许他会很高兴地享受着这样与众不同的时光吧,在寂静的一人世界中,看着大海。
他就像是闯进了一副画卷中,那是个沉默不语的世界,而他只是一个误闯者。
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寂寞的声响,一个人的世界原来是如此寂寞啊,易楚现在才意识到。
曾经的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周围的一切与他瓜葛甚少。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不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了呢?也许是从那个奇妙的家伙出现开始吧。
法雷尔以那样奇怪的方式突入了他的生命里,原本应该是从可以一眼看到终点的笔直的人生道路,法雷尔却从路旁的灌木丛里一下子跳了出来。他欣赏他的做菜的手艺,勉强欣赏他的绘画水平,一点都不欣赏他的人生态度。他特立独行,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对善恶有着奇特的观点,但是却愿意尊重易楚的价值观。
那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啊,尤其他还说喜欢他。
易楚甚至觉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与之共度一生也未尝不可。
可是现在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从周围的景物和人来看,大概已经远离了z市,甚至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国外。
要回去恐怕很困难吧,如果用脚走,也许要花上好多年的时间呢。不过没关系吧,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地慢慢地看着周围的风景,带着对法雷尔的回忆,一个人走上回家的路,也许他可以偷偷学会开车,然后用乱七八糟的驾驶方法一路开车回去,如果不怕死的话他甚至可以去飞机场研究下怎么开飞机,既然他都会用救生舱了,也许飞机也不是那么困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