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同他约定好,等他一并偷偷溜出府去的时候。
她想和他讲和。
上次夜里她太过委屈,还是没有好好问出他到底是如何想的,最近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在他们各自都忙碌些。不然空下来的时间里,她想起连日他离去的背影,就觉得心口发慌发闷。
今夜她不想枯等猜测他究竟来不来了,她主动来瞧他,趁这个机会,好好儿的说说话。
她想,哪怕真的是他移情祁桑了,她也要今天问清楚,问清楚了,就能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不然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她一颗心,虽然她痛苦,不甘,委屈,可难免还是有期待,算什么呢。
握拳掐了掐掌心,皇后瞧着乾清宫前旁跪下的宫人,又抬眼看了看将暗未暗的天色,像是小时候她练字后,第一次涮笔的水。
总管太监上前来打了个千儿,&ldo;奴才请皇后娘娘千岁金安!&rdo;
钟离尔颔首,&ldo;全公公起来罢,皇上可在宫里么,进膳了么,本宫带了鱼汤来。&rdo;
全公公起身恭敬笑道,&ldo;回娘娘的话,皇上还未用膳,在宫里看折子呢。&rdo;
钟离尔略垂了眸,道,&ldo;去通禀一声罢。&rdo;
&ldo;嗻!&rdo;全公公带了小太监进宫去,清欢提了膳盒候在皇后身后。不多时太监出来行礼,请皇后进殿,钟离尔整了整冠服,由阿喜扶着缓步进了灯火初上的乾清宫。
进了内殿,皇上着常服伏案提笔,钟离尔领着阿喜行礼,&ldo;臣妾请皇上万福金安。&rdo;
连烁笔锋一顿,抬眼瞥了瞥皇后,&ldo;皇后来了,坐罢。&rdo;
皇后温婉倾身道,&ldo;谢皇上。&rdo;遂起身,从阿喜手中接过膳盒,阿喜福身退下,关上殿门。钟离尔走到榻侧,将食物小心拿出来轻轻摆在几上,连烁忽地将折子往桌上一放,&ldo;这鱼汤味道倒是很香,闻得朕确实饿了。&rdo;
钟离尔回身瞧着他一笑,&ldo;那皇上就来尝尝,臣妾还叫他们做了杏仁糕,都是皇上爱吃的点心。&rdo;
连烁起身过来,钟离尔布了筷子,盛了碗鱼汤,将鱼籽都盛在连烁碗中,连烁坐下却并未动,钟离尔又盛完一碗汤,连烁伸手便想接过,钟离尔抬眸瞧着他没有放开,&ldo;皇上拿错了。&rdo;
连烁亦没有松手,淡淡道,&ldo;朕不爱吃鱼籽,那是你们女人家该吃的东西。&rdo;
钟离尔心底狠狠被揪了一下,两行清泪就这么猝不及防蜿蜒而下,砸在天子明黄的龙袍上,随即面上一红,松了手,站在那里看着连烁仰头一饮而尽,半晌轻声道,&ldo;皇上还记得。&rdo;
从前也是这般,钟离尔最喜欢吃鱼籽,连烁每每定是留给她。
连烁没有看她,只是伸手拉着她坐在对面,执筷尝了块杏仁糕,点头称赞,&ldo;皇后宫里这杏仁糕做得却是不错,皇后也尝尝。&rdo;
钟离尔轻轻吸了吸鼻子,拿帕子拭了拭面,也拿起筷子给连烁夹菜,连烁又仰头喝了碗汤,问道,&ldo;皇后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朕送晚膳的?&rdo;
钟离尔带了眷恋神色看他眉眼,轻笑道,&ldo;臣妾来谢过皇上今日,许诰命夫人乘轿进宫一事。&rdo;
连烁拿了帕子,抬眼看着她,片刻又垂眸淡淡道,&ldo;钟离夫人是皇后生母,这些也是朕应做的。&rdo;
钟离尔抿唇颔首,&ldo;皇上细致体贴臣妾,臣妾铭感在心。&rdo;
皇上好整以暇看着钟离尔,缓声道,&ldo;朕体贴皇后,可皇后近日所为,可为朕想过一二?&rdo;
钟离尔听得皇上谴责,却没有跪下请罪,反倒抬首对上他眼眸,不卑不亢道,&ldo;臣妾今日所为,无一不是为了皇上。&rdo;
连烁略冷笑了一声,往后靠在榻上看着她,&ldo;后宫干政,越过朝堂从坤宁宫下了一道懿旨八百里加急发往两浙,全然不顾朕的意思,皇后就是这么为着朕的?&rdo;
钟离尔皱着眉摇头想要解释,理了理头绪条理,想要将所想说清楚,&ldo;不是的……此事臣妾是顾忌到皇上怕是不方便出面,所以臣妾……&rdo;
连烁仍是挂了冷笑打断她,&ldo;所以皇后就自作聪明,以为此时还像从前不过是个皇子侧妃时,可以随心所欲,身为人妇私会朝臣,身为中宫擅作主张?皇后是不是以为朕给你的权利大过天去了?&rdo;
钟离尔喉咙像是哽了一根刺,心跳渐渐加快,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连烁,仍拼命想解释,&ldo;我没有,我只是知道你的难处,我想帮你把事情解决,哪怕让前朝的火都撒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不想你被桎梏……&rdo;
连烁忽地疾言厉色,&ldo;跪下!&rdo;
钟离尔睁大了眼睛呆在原地,忘记去做出任何反应,只知道直直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寒意从手指尖猛地蔓延到全身。
连烁剑眉一横,又是高声喝道,&ldo;朕让你跪下!&rdo;
钟离尔眼泪蓦地涌出来,她看着连烁,半晌迟凝地起身,屈膝,垂首跪在天子座下。
连烁瞧着她身影,寒声道,&ldo;这是朕最后一次提醒皇后,身为中宫,自矜行止。&rdo;
钟离尔看着地上沟壑,深深俯首叩在地上,额头贴在冰凉的砖上,鼻尖萦绕着灰尘的味道,皇上仍是高高在上道,&ldo;若皇后不是以为朕赋予中宫的权利大过天,便是以为钟离家的权势滔天了不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