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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楚辞来的时候，皇后却并未似前次一般，悲痛欲绝。她靠在榻上，平静无语，只瞧见他的一瞬，漂亮的桃花眸里难免又燃起了希冀。

他依礼问安，给皇后请脉，瞧着年轻的妇人轻声嘱咐道，&ldo;娘娘三日前寒气入体，前月方复发了咳疾，今次一定得好生将养，按臣开的方子，服药半点也不能含糊。&rdo;

皇后颔首，瞧着他只殷殷问道，&ldo;大人可有方子随身携带，拿与本宫瞧瞧?&rdo;

楚辞知晓皇后定有此一问，他垂眸，只缓缓摇头，&ldo;钟离府如今已被近卫亲军围住，明日出京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rdo;

皇后羽睫颤了颤，瞧着他苦笑片刻，只道，&ldo;本宫早该知道是如此的……&rdo;

楚辞瞧着心下不忍，开口劝道，&ldo;微臣与左都御史方大人倒有往来，方大人有句话，托微臣带与娘娘‐‐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微臣想，既然方大人是钟离老爷的门生，必定得其真传，所想无二。&rdo;

钟离尔瞧着楚辞，眼眸一寸寸黯淡下来，终究颔首，&ldo;楚太医所言极是，若能带去宫外只言片语，只教宫外人放心，本宫……&rdo;

她顿了顿，贝齿咬住下唇，似是极其艰难，半晌道，&ldo;本宫定会恪尽职责，好生做这个皇后的。&rdo;

她撑着皇后的体面，只因清楚从今往后，世人皆知钟离皇后不过是个孤立无援的空架子。母族钟离势力一夕坍塌，父兄戴罪流放，几日之间，钟离皇后较之从前云泥之别，再不复往日高贵尊荣。

在这后宫之中，失去母家势力、财力支撑的皇后，且被贵妃祁桑处处压制一头，无子无宠，着实已不足为惧。

皇后在坤宁宫里，坐看这一夜星移斗转，日头渐升的时候，第一缕阳光施舍进殿内，她终于懂了&ldo;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rdo;‐‐这一夜，究竟有多长。

虽说幽禁的是宫外的钟离府，可皇后宫内同样默契的未有嫔妃踏足，晨间坤宁宫方准备开膳，兰嫔却跪在宫外求见。

皇后阖了阖眼，清欢问道，&ldo;娘娘，可要宣兰嫔娘娘进殿么?&rdo;

钟离尔勾唇苦笑，面容似是极疲惫，&ldo;如今阖宫都避本宫不及，也只有兰嫔这个节骨眼上肯来全本宫皇后的面子。她三拜九叩在宫门口行大礼，怕是早已传遍了，若不见反倒教她难做，快请进来罢。&rdo;

兰嫔进来的时候，见皇后在座上仍是一派端庄盈盈笑对，心下感叹，仍是端正行了礼，皇后亲自走上前搀扶起兰嫔，只笑道，&ldo;本宫抱病，兰嫔今日来本宫这里，实在有心了。&rdo;

兰嫔依着往常一般，随同伺候皇后用膳，眼眉仍旧敛得温柔低垂，语气却是坚定无二，&ldo;娘娘是中宫皇后，臣妾没有不来侍疾的道理，娘娘手持凤印一日，臣妾便是庶妾，侍奉嫡妻是天经地义的本分。&rdo;

皇后瞧着她的眉眼，在坐上接过她递过来的粥，心下难免动容，只拉了兰嫔落座，将将忍住泪意，只勉力笑道，&ldo;你的心意本宫晓得，向来捧高踩低是人世间的风气，你一回回危难之间雪中送炭，本宫牢记在心。本宫只要在这后位上坐着一日，便定不教你受了委屈。&rdo;

兰嫔反握住皇后的手，缓缓摇头，不顾礼数只定定瞧着钟离尔，&ldo;娘娘救过臣妾兄长，是臣妾一家的救命恩人。况且早在王府时，臣妾便知道娘娘与旁人不同……容臣妾说句逾矩的话，臣妾视娘娘为知己、为手足。臣妾今日前来，是怕娘娘心中被宫人流言左右，现下瞧着只是臣妾愚钝，娘娘高高在上，做什么要在乎他人如何想?即便一时不顺，但总归娘娘慧心，定当思虑通透。&rdo;

钟离尔缓缓垂眸瞧着她的手，皓腕莹白，兰嫔月白色的宫装入目温柔，她轻声道，&ldo;本宫知晓你的意思，自轻自贱的事儿本宫不会做，流言蜚语本宫也尽量不去受她们的中伤就是了。&rdo;

她顿了顿，转首瞧了殿外，缓缓牵起唇角，&ldo;如今这般，已是绝佳的结局了。虽说崖州去远，一路艰难，总好过立时天人永隔……&rdo;

兰嫔蓦地抬手轻轻虚点了下朱唇，只蹙眉摇头，环顾自周方道，&ldo;娘娘，且不说这话万分的不吉利，娘娘也该防着隔墙有耳，这坤宁宫人，娘娘还是仔细查查底细，往后想往娘娘殿里塞人的，怕是大有人在。&rdo;

钟离尔冷笑一声，眉眼如刀，&ldo;本宫还活着，二十四衙门仍是必得牢牢握在手里，皇上一日不废后，后宫可能任旁人泛起波浪去?本宫倒想看看，谁有这个本事，谁有这个胆子。&rdo;

兰嫔瞧着钟离尔，并未有如同众人想象般的颓唐不振，只觉心下安慰，会心一笑俯首道，&ldo;娘娘天之骄女，一如既往，臣妾拜服。&rdo;

午后送别了兰嫔回宫，皇后站在轩窗前往外瞧去，阿喜端了杯热茶上来，瞧着清欢摇头道，&ldo;楚太医方说了娘娘不能受寒，怎么好站在这风口上?&rdo;

清欢未及回话，却听皇后背对二人轻声道，&ldo;本宫记得，出阁前，家中莲池里的锦鲤，方生了新苗?&rdo;

阿喜与清欢对视一眼，悄悄叹口气，轻声道，&ldo;是娘娘从前最喜欢的那尾红鲤。&rdo;

皇后轻应了声，窗前身形萧索，常服瞧着竟也似无比宽大，&ldo;离家前，父亲说游廊要重漆过一遍，三年了，怕是新漆都落了斑驳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