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男嘴角含着冷笑,在二人的注视下默默走下石阶。她望着眼前长长的迎亲喜队,脸上冰的几欲结出霜花来。
“那小子逃婚了。”
“逃婚?”知了鸣蝉两个齐齐惊道。
鸣蝉当下急白了脸,这可是小姐的第三桩婚事了,头两桩因各种原因,没能成事,这第三桩,无论如何都得成了!
知了倒是没想那么多,也不顾齐家接亲的人就在面前,喷着吐沫星子便大骂:“这个齐墨书,欺人太甚!不想娶我家大小姐,你早放屁,谁稀罕嫁给你!这会子了玩失踪,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等找到他人了,非卸下他一条胳膊!”
“好了。”李如男头顶悬月,幽幽叹了口气,“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把人找回来要紧。”
虽是深夜,天香楼内,仍旧是高朋满座。
找个靠窗对月的位置,再要几盘好菜,三四两酒水入肚,便是读书人也不禁放浪形骸——比如齐墨书,以及他的好友们。
“来,墨书!我再敬你一杯!”文中遨端着空了的酒杯,装模作样的吞了一大口,“好酒!”
“我也敬墨书一杯!”陆展元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掀开壶盖便往嘴里灌,“我太感动了,太感动了,当初我要是有墨书一半的勇气,便不用娶那个母老虎回家了,呜呜呜!”
吕知明红着一张脸,拍了陆展元一巴掌,“展元!你别哭!今天是墨书逃婚出走的大好日子,不许哭!我来赋诗一首为大家助助兴好不好!”他沉吟片刻,张口诵道:“今朝送君去,再见谓何年。纵然隔万里,友谊在心间!”
“好诗!”喝的妈都不认识的齐墨书瘫在椅子上,一边傻笑一边鼓掌。白玉般的面颊上红晕两朵,明亮的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他显然是匆忙离开的,褪去喜服,穿着亵衣亵裤便跑出来了,十分的豁的出去。
他喝下吕知明敬来的酒,犹不过瘾,又自己敬了自己一杯。真是感慨啊,能从那高墙大院里逃出来,他容易吗?晚爬出来一步,他就被老爹强按头,拜了堂成了亲了!他爹逼得他读书也就罢了,如今还逼得他娶媳妇,并且是娶一只人人惧畏的悍妇,这他岂能从!
“兄弟们,我牛不牛?”齐墨书端着酒杯高声问。
“牛!”三个人摆着各种姿势高声喝。
神经病一般的四人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李如男等人就在不远处的酒桌前坐着,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本以为逃出生天的齐墨书会快马加鞭离开龙云镇,没想到这厮竟跟家门口拐了个弯,跑到酒楼里潇洒来了,亏她还派人四处追寻,真是高看他了。
“小姐,我能踹死他们四个么?”知了捏着手中的酒杯,忍了很久了。
“不都说齐家老六温文尔雅是个翩翩佳公子么?这算是个什么玩意?”鸣蝉看呆了眼,搔搔头道:“烈虎他们是不搞错了,这真的是齐墨书吗?”
二人齐齐望向李如男。
李如男冰着一张脸,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格外淡定,仿佛被拒之门外的那个新娘子并不是她。
知了和鸣蝉对望了一眼,不敢再说话。
“墨书,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那边,文中遨喊道。
齐墨书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半咪着眼,有气无力的说:“去金陵,找、找我表妹去!”
吕知明一听眼睛亮了,举着酒壶又倒了一杯,“这是要私奔的节奏?好!有胆量,哥们再敬你一个!”
“小姐!我忍不住了!”知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淡定!”鸣蝉拉着知了坐下,“这人不能打,打了咱们和齐家的亲就结不成了,回头这事被传出去,指不定会被有心之人渲染成什么样。”他顿了顿,又道:“便是为了老爷,为了大少爷,小姐都得忍耐,待礼成之后,关上门小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可是这人!”知了气愤难平,左忍右忍,忍无可忍,她觉得自己可以好好施展一番新练的螳螂拳。
李如男仍旧不语,冷玉一般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的神色变化。她出了好一会子神,忽地抬起手来从知了的钗上摘下一颗玉珠,指尖一弹,玉珠破风而出。
那玉珠似生了眼睛一般,准确无误的贯穿了吕知明手中的酒壶,刹那间酒浆崩裂,酒水渣片喷洒的到处都是,仙女撒花一般。
“干什么?!”坐在吕知明身侧的一个黑脸大汉跳了起来,指着自己一身酒渣骂道:“没长眼啊?”
吕知明抹了把脸,一头的问号,看了看大汉又看了看齐墨书几个,困惑道:“欸?这酒壶怎么炸了?”
“装什么糊涂你!”
“喊什么喊!大不了陪你个衣裳钱喽。”文书遨高声叫唤。
“衣裳钱?”大汉推开吕知明,招呼同伴晃晃悠悠走到齐墨书几个身前,指着衣服上被酒水浸染的痕迹道:“都给老子道歉!”
“道歉?”齐墨书歪着脑袋,将这四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本少爷给你道歉。”
“你娘的!你说凭什么!不道歉老子便揍你!娘了个巴子的!”大汉边说边亮出了拳头。
这方杀气腾腾,那方却不知所谓,吕知明望着一地残渣陷入沉思,文书遨见机不妙选择睡觉,唯独陆展元壮着胆子劝道:“咱们都是读书人,说话要文雅些,别你娘这,你娘那的,有话好好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