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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97章(第2页)

毛信霞婆婆这辈子最自豪的两件事是生养大了三代单

传的儿子邵胜威,第二件就是在家里还困难时逼着丈夫建了全城中村头一栋四层楼,丈夫病亡后,她“勒紧裤腰带”,两年不知肉味也硬是再加盖了三层,从而维持了城中村大户人家的体面。

心病也有几桩,一是早年乡下瞎眼算命的给儿子摸骨,说你这个儿啊以后孝顺是没话说的,就是治不了他女人。老太太问有没有什么补救之道?算命的说改名儿!一掐指,说叫邵胜杰对吧?不好不好。然后不说话了。

老太太咬牙放他手里十块。瞎子一摸人民币,马上二掐指,“杰是水上浮木,无根呐。那不就是无后吗?就是找了老婆,怕也生不出儿子。”而后摸着茶杯喝茶不语。

老太太心里滴着血,摸出另外十块的零票子。算命的才说,把这个“杰”字改成“威”,戊下一女,提着斧头治女子。以后你儿子就治得了他女人了。

她在一九八三年,花了二十元巨款给儿子换了这个好名儿。然后烧香拜佛到儿子三十一岁还没结婚。每次想起那个乡下瞎子就骂,“狗日的骗了我几十年。”

三十一岁的邵胜威谁都瞧不上,就要毛信霞。他从初中就暗恋这位女同学,毛信霞一婚他知道时后悔不迭,怪自己太胆小不敢追人家,就那么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三天。等到毛信霞离婚了,邵胜威如获新生,说我就要娶毛信霞,要不就打光棍。

果然是要栽到女人身上。老太太痛骂骗了她二十块的瞎子。更痛骂毛信霞。这位带着宿海嫁进来的二婚头媳妇性子看着软好拿捏,其实倔强。她对老太太不服管教,又将邵胜威管得服帖,于是儿媳妇成了她第二个心病。

第三个心病就是解决她家四代单传的问题。毛信霞嫁进门这几年,老太太天天念叨夜夜烧香,没事儿就拽着邵胜威哭一嗓子,“七层楼啊,换十几套房子你想便宜谁?便宜那个姓宿的丫头?”你要生不出来,先别说家产的问题,城中村的人就认定你是个捡破鞋的冤大头。替人养老婆孩子还搭身家。你觉得光荣是不是?

邵胜威说你急什么?娶进来了我还能让她一直瘪着肚皮?

一听儿子这么说,老太太这才抹掉眼泪,心说瞎子那二十块花得值。果不其然,四代单传的苗子生下来了。看似婆媳俩的吵闹会终结,没想到矛盾反而多了起来。

老太太说她养过儿子,毛信霞不就是生过女儿吗?养儿和养女能一样?她的歪理是儿子吃奶能到五岁,女儿半岁断奶就行。“吃奶吃得久”在老太太眼里不是病,反而还是家门荣光。可毛信霞一滴都挤不出来了。

儿媳妇心里挂着理发店,刚出月子就拿起剪子,将儿子放在理发店后照看。老太太说你是要人家看我们家笑话?还养不起你们几张嘴了?

米粉管什么营养?小孩就要吃奶才能长得壮。再看毛信霞抱着的儿子,瘦瘦小小,瞥一眼人高马大才十岁就超自己半个头的宿海,老太太在理发店里悲从心来,“该胖的不胖,不该胖的像猪。”

这话让剪头发才一半、熟知她家的城中村客人吓到了,马上对毛信霞说小毛啊这头我明天再来剪吧。城中村的袁惠方家战役消停了后,宿海家的独立战争才出现苗头。

毛信霞说不好意思啊,你先扎着,明天我免费给你做个护理。

连躺那儿洗头的怀丰年都察觉到事态不妙气氛紧张,她的卷毛刚刚冲好,头上还滴滴答答的落着水珠子,一条干毛巾扔到她头上,宿海说,“坏丰年你自己擦。”

怀丰年到处找眼镜,还是袁柳递给了她,小苹果脸红红的孩子缩在怀丰年身边,袁柳说,“不得了了。”

不得了了,毛信霞将孩子递给女儿抱着,和老太太在理发店叉腰骂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不该胖的像猪?”和看似温柔、样貌秀丽的毛信霞吵架要秉持一个原则,骂谁都行,但是不能骂她的宿海。

“就是你那个拖油瓶。一顿吃三碗,西瓜一次吃半个,她不胖谁胖?她吃的分一半给我孙孙,这孩子也不至于瘦成这样儿。”老太太将孙子的瘦归咎于宿海的胖。让人一听还以为毛信霞厚此薄彼一碗水端不平。

毛信霞怒从心头生,丹田聚气嗓音扩大,“那是因为你这个老东西不给小孩吃辅食!吃奶吃奶,老子奶-头都嘬瘪了它就是没有!补点米粉奶粉不应该吗?就你他妈的懂养孩子,鸡蛋黄不让吃,马铃薯泥也不让吃,你咋不给他喂十全大补丸?你他妈有本事你挤出奶啊!”

从生产前一个月就不让毛信霞下床,到坐月子为了一天五次鲫鱼汤逼到她喝得吐酸水,婴儿的吃喝拉撒就成了这个家天大的事儿,稍有意见不合就是摔门砸碗骂人。现在,婆媳俩间积攒的火气在吵架后演变为动手,老太太宝刀不老,毛信霞巾帼风范,理发店的椅子被踹到了门旁,将玻璃门炸出一到裂缝,老太太将里面的吹风机平剪牙剪滑剪全部呼啦一起砸出店门,“剪个屁的头发,不嫌弃丢人。”染发剂定型剂啫喱水也被挥洒在墙上镜子上,波士顿倾茶事件变成了城中村砸店。

砸毛信霞吃饭的家伙就是砸她命根子,她和婆婆扭打成一团。小婴儿被吵到,扯起嗓子大声哭着……乱做一团的理发店里,婆媳二人的吵骂声愣是放大成十几人的吵架效应。眼看着毛信霞现在有点吃亏,头发被老太太抓着往一边扯时,宿海一把将弟弟塞到怀丰年怀里,“抱着!”

她上前扑倒老太太,边哭边撕咬着老太太的手指,“不许打我妈妈!”身量大的宿海硬是掰下老太太的手,就着她手腕狠狠再一口,愣是让场面快进到了莱克星顿枪声。

老太太忽然看着面前二打一的局面,被咬得“啊唷”一声后放声大哭,指着出血印子的手,“打人了!母女俩打我一个!打人啦……”

怀丰年的卷毛还在滴答着水,一滴,两滴,落在了小婴儿的嘴边,那孩子伸出舌头还咂巴了下,竟然就不哭了。

被吓到的袁柳还端着绿豆汤,她压惊似地喝了一口,看着怀丰年,又盯着喝洗头水喝得正欢的宿海弟弟,她问这位年轻个高的大姐姐,“他好像饿了,丰年姐姐你有奶吗?”

被老太太和毛信霞哭傻的怀丰年“啊”了一声,脸红得稍稍抱远了婴儿,“姐姐还没生育过,不可能有奶水。”

忽然觉得裤管子又湿又热,怀丰年低头,发现穿着开裆裤的婴儿用一泡热尿混着黄色的粑粑先滋润了她。闷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怀丰年自己都快哭了,“啊……啊,宿海!别打了,你弟弟拉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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