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ot;我只是弄弄文字的人,以为对于战斗的青年有些小帮助,有时还是特意为了满足他们的希望而鞭策自己,政治上的事情不曾怎样去细想过。到我那里来的青年,有的大概真是共产党员罢,但我也只是风闻,他自己不说,我是不去问的。头几天还见过面的,忽然知道他已经不在世上了。&ot;&ot;这回也还是青年教训了我。……我相信进化论,以为青年总胜于老人,世间压迫杀戮青年的大概是老人,老人要早死,所以将来总要好一些。但是不然,杀戮青年的,就是青年,或者告密,或者亲自捕人。过去军阀杀青年,我悲愤过,这
回我还来不及悲愤,早已吓昏了。我的进化论完全破产!。&ot;4他看见了新的
阿0时代,一切,一切,都是如此。
从一九二七年到一九三一年,这五年间,蒋介石所发动的内战(所谓&ot;剿
共&ot;以外的军阈战争),以及国民党内部的&ot;苦迭打&ot;,一直不曾停止过。其间有蒋汪合作时期,也有蒋胡合作时期,有改组派南走粤北走燕与地方军阀合
作反蒋的时期,也有西山会议派与地方军合作反蒋的时期。就为政局动荡不
1234
《鲁迅全集》第4卷,第176页。同上书,第179页。
转引自《冯雪峰文集》第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149页。同上书,第149、150页。
、
定,所以控制文化的力量有强有弱,有紧有松。对于鲁迅大体是不利的,却也
没有什么大不利,因为他一直过着《且介亭》生活(鲁迅晚年的杂文,都以&ot;且介亭&ot;为名。&ot;且介亭&ot;即&ot;租界&ot;二字之半,意谓住在北四川路底,过着半租界
生活〉。上海以外,当然是国民党党老爷的天下,对于书报的检查,各行其是,对于上海出版界是大不利的。
鲁迅曾在《二心集》的序言,说到一九三〇年间他自己的生活。他说:当
十九年的时候,期刊已渐渐的少见,有些是不能按期出版了,大约是受了逐曰加深的压迫。《语丝》和《奔流》,则常遭邮局的扣留,地方的禁止,到底也还是敷衍不下去。那时,他能投稿的,就只剩了一个《萌芽》,而出到五期,也被禁止了,接着是出了一本《新地》。此外还有曾经在学校里演讲过两三回,那时无人替他记录,他说:当时讲了些什么,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在有一个大学里演讲的题目,是《象牙塔和蜗牛庐》。大意是说:象牙塔里的文艺,将来决不会出现于中国,因为环境并不相同,这里是连摆这&ot;象牙之塔&ot;的处所也巳经没有了;不久可以出现的,恐怕至多只有几个蜗牛庐。蜗牛庐者,三国时所谓&ot;隐逸&ot;的在那焦先曾经居住的那样的草窠,大约和现在江北穷人手搭的草棚相仿,不过还要小,光光的伏那里面,少出少动,无衣无食无言。因为那时是军阀混战,任意杀掠的时候,心里不以为然的人,只有这样才可以苟延他的残喘。但蜗牛角里哪里会有文艺呢,所以这样下去,中国的没有文艺,是一定的。
自从鲁迅加入了左联,左翼作家拿着苏联的卢布之说,在当时的大小报上纷纷宣传起来。他说:&ot;卢布之谣,我是听惯了的。……上海《晶报》上就发表过《现代评论》社主角唐有壬先生的信札,说是我们的言动,都由于莫斯科的命令,这又正是祖传的老谱,宋末有所谓&39;通虏,,清初又有所谓&39;通海,,向来就用了这类的口实,害过许多人们的。所以含血喷人,巳成了士君子的常
经,实在不单是他们的识见,只能够见到世上一切都靠金钱的势力。&ot;(!唐有壬,汪精卫派要角之一)
一九三一年舂间,鲁迅曾经替美国《新群众》月刊写过一篇报道文字,题为《黑暗中国的文艺界的现状》,曾经说过:&ot;现在,在中国,无产阶级的革命的
文艺运动,其实就是唯一的文艺运动。因为这乃是荒野中的萌芽,除此以外,中国巳毫无其他文艺。属于统治阶级的所谓&39;文艺家、早已腐烂到连所谓《为艺术的艺术&39;以至&39;颓废,的作品也不能生产,现在来抵制左翼文艺的,只有诬蔑、压迫、囚禁和杀戮;来和左翼作家对立的,也只有流氓、侦探、走狗、刽子手了。&ot;1(禁期刊、禁书籍,不但内容略有革命性的,而且连书面用红字的,俄国的作品,连契诃夫和安特莱夫的有些小说,也都在禁止之列)
他又说:&ot;这样子,左翼文艺仍在滋长。但自然是好像压于大石之下的萌芽一样,在曲折地滋长。所可惜的,是左翼作家之中,还没有农工出身的作家。一者,因为农工历来只被压迫,搾取,没有略受教育的机会;二者,因为中
国的形象一的方块字,使农工虽是读书十年,也不能任意写出自己的意见。&ot;2他的话当然是带愤激之情说的,可是十分真实的。
《鲁迅全集》第4卷,第270页。
同上书,第274页。十六晚年
鲁迅在一九三六年十月十九日去世,那时还只有五十六岁。他患肺结核
症,是一种可怕的病症。据肺病专家美国13医师的诊断,鲁迅是最能抵抗疾病的人。关于这一点,鲁迅在他的《死》中,有一段最有趣的记叙:&ot;大约实在是日子太久,病象太险了的缘故罢,几个朋友暗自协商定局,请了美国的0医
师来诊察了。他是在上海的唯一的欧洲的肺病专家,经过打诊、听诊之后,虽然誉我为最能抵抗疾病的典型的中国人,然而也宣告了我的就要灭亡;并且说,倘是欧洲人,则在五年前已经死掉。这判决使善感的朋友们下泪。我也
没有请他开方,因为我想,他的医学从欧洲学来,一定没有学过给死了五年的病人开方的法子。然而0医师的诊断,却实在是极准确的,后来我照了一张用x光透视的胸像,所见的景象,竟大抵和他的诊断相同。&ot;1那是那年五月
间的事,再挨了四个月,他便去世了。
笔者就把一九三二年以后,鲁迅在上海这五年,属之于他的晚年。他晚年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淞沪战争爆发。原来,日本军阀的侵略东北,发动于先一年的九月十八日。那晚,日军攻陷了沈阳,便是有名的&ot;九,一八&ot;事件,那年冬天,整个东北都沦陷了,这一年的一月二十八日晚间,日军突犯闸北,我驻防十九路军总指挥蒋光鼐,军长蔡廷锴率部迎战,也正是有名的&ot;一二八战役&ot;(这一战役的经过,可参阅拙著《中国抗战画史》〉。那时,鲁迅的寓所正在火线中,他们一家的遭遇,见之他给许寿裳的信札中颇为详尽。
甲)二月二十二日信季芾兄:
因昨闻子英登报招寻,访之,始知兄曾电询下落。此次事变,殊出意料之外,以致突陷火线中,血刃塞途,飞丸入室,真有命在旦夕之概。于
二月六日始,得由内山君设法,携妇孺走入英租界,书物虽一无取携,而大小幸无恙,可以告慰也。现暂寓其支店中,亦非久计,但尚未定迁至
何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