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不受禄,暮笙忙要推拒:&ldo;臣……&rdo;
&ldo;你安心住着就是,那是朕的一处宅邸。&rdo;孟脩祎料到她要说什么,当即截口道。
是她的宅邸,言下之意便是,那别院是陛下私人所有,是她赠给她的,与朝廷没关系。暮笙更加不解了:&ldo;为什么啊?&rdo;她自觉还没本事能让皇帝私下赐宅。
孟脩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ldo;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正缺着?朕又恰好有,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你了。&rdo;
暮笙更是不明白:&ldo;这算什么理由?缺宅子的人多了,也不见陛下如此热心。&rdo;
孟脩祎无语地看她,片刻又摇了摇头,眉宇间流露出一种了然,一种释怀,她看着暮笙,含着一抹危险的笑意:&ldo;问这么多,你不想要?你不要,朕也不勉强,去送给其他你口中的缺宅子的人,可好?&rdo;
暮笙很快就想到跟她一样刚为参政不久的崔云姬,她立即道:&ldo;陛下恩赐,臣怎敢辞。&rdo;崔家高门大族,哪有她小门小户来的拮据,要是一定要给,还是给她好了,暮笙很快就说服自己。
孟脩祎见她反应得快,不禁好笑,幸而宅子给出去了,她也不计较她翻脸比翻书快:&ldo;那处宅子与离宫甚近,到时你就随朕一同出宫,到时朕让人指点你去。&rdo;
一个多月没见,一见便是如此厚爱,暮笙委实有些承受不起,赠宅子已够让人吃惊,现在还要让她同行。暮笙不免万分疑惑。
她的疑惑不解并没有掩饰,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让孟脩祎知道,希望她能给个解释。她疑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今日所为的确是有些离奇了。孟脩祎神色坦然,声音平平地道:&ldo;此去离宫,必是风尘颠簸、一路骄阳。朕记得你去年才受了一场脊杖,在榻上卧了许久才可下地,定然承受不住。过阵子,你做的那套计划便要实施了,到时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朕不想事到临头,你却病倒了。&rdo;
说得合情合理,暮笙仍是觉得好像哪里奇怪,她缓缓地眨了眨眼,问道:&ldo;那么,陛下赐臣宅子,是因兴许随时会召见,故而,让臣住得离甘泉宫近一些?&rdo;这套她信口拈来的说辞,三岁孩童都不会信。
孟脩祎嫌弃地看她一眼,便转开头,望向远方:&ldo;是朕担心到时有人狗急跳墙朝你下手,朕不想什么时候想见你,却发现你在朕不知道的时候,被人害了。&rdo;
她的声音有一些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飘渺而不真实,仔细听便会发现里面暗藏着深刻的悔恨。
暮笙的心顿时如被寒冷冬夜中纷扬的飞雪层层覆盖,沉重地透不过气来,陛下是想到裴昭了么?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被人害死,让她们阴阳相隔。
&ldo;那座宅子修得固若金汤,你可安心住在里面。&rdo;孟脩祎平静地叙述道。
话说到这份上,暮笙是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乃至,她心头涌动着一种冲动,迫使她几乎要脱口说出她就是裴昭。夕阳西下,到底还是照耀世间为人供奉的太阳,反射着金光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水晕,刺得暮笙的眼睛生疼。
她生生地压下那股冲动,低下头,低低地应道:&ldo;臣谢过陛下。&rdo;
孟脩祎看了她一瞬,终是一笑:&ldo;也不是为你。你退下吧。&rdo;
暮笙心中正乱,她没多耽搁,立即道了声:&ldo;臣告退。&rdo;便后退两步转身而去。走到台阶旁,她停下步子,回头看去,孟脩祎正望着她,见她回头,便笑着抬袖,做了一个去吧的手势。暮笙抿了抿唇,复又施了一礼,才迈下台阶。
离开了凉风台,暮笙急匆匆地赶回家。想到她竟有冲动要告诉陛下真相,她不禁心有余悸。早就决定了,谁都不告诉,借尸还魂这般离奇之事,谁能相信?纵使信了,会不会将她当做山精鬼魅来惧怕躲避,当做异类精怪来追打消灭?她不敢赌。
陛下那里,她早就想好要以现在的身份接近。陛下,陛下应当也对她有所不同了,她再迟钝,也不会不知道,皇帝对寻常臣子是不会那般面面俱到的关心的。只要再努力,再向陛下慢慢地挪近,等到她跟前,再奉上一颗真心……
暮笙心中忐忑,深深的呼吸,好不容易才平息下自己波涛汹涌的心境。待到得家中,她派人将往离宫物色别院的繁叔找回来,吩咐了仆役家婢收拾物事。
皇帝去离宫,少说也得住上两个月,想到陛下所说的要在离宫启动那套计划了,那住的时候便要延长,估计至少得三月,行装就得备得足一些,省得到时还要回京来取。
这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除了必须的衣物用具,还有她要看的书籍典故、惯用熏香杯盏,还有奴仆婢女的一应物事,都不能少。家里就她一个主子,她自不能不管起来,薄府中便有些乱糟糟的,幸而,乱了半夜,她便理出了张单子来,递给管事,让他照上面的收拾,有要添的便添进去,也幸而她家人口不多,下面一个庖丁,五个杂役,门子一个,园丁一个,再有几个婢女,也就齐了,相对前世安国公府中动辄数百的奴仆,薄府真称得上家口简单。
到暮笙第二日下衙回来,该收拾的便都收拾好了,她指派了一个老仆看家,其余人,便都随她到离宫去。家仆看来都颇兴奋,对这趟远行都抱了期待,暮笙笑了笑,自去配了清凉解暑的药丸与他们,以免途上染了暑气。
想了想,她又去多配了些药丸,装进青花纹的瓷瓶中,妥善地放到行装里。
待到离京那日,御驾启程之前,暮笙便在众人或好奇或羡慕或深思的目光中行止坦然地上了皇帝的銮舆。
她走入其中,孟脩祎已经在里面坐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