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司马光准备写书的事情,而且也都了解他要写的是一部旷世巨著,此时,当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的人一下子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历史固然是由胜利者书写,但是有些事情却无法回避。
想当初,唐太宗李世民也极力想抹掉自己那最不光彩的那一笔,甚至几次朝史官发怒,扬言要杀掉他,但是史官却并没有退缩。
后来,李世民虽然并没有杀掉那位史官,不过免掉了那位史官的职务,最终将那段历史留成了空白。
可是,历史就是历史,事实就是事实,即使李世民作为皇帝,他也阻止不了后人的史笔如铁。
现在,司马光就面临着这个问题——正如他刚才所讲的那样,如果他真的要写那本书,就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因为那是唐朝最为重要的事件之一。
司马光准备写这本书,并不仅仅是为了青史留名,同时也是为了对历史负责,更是为了警示后人。
可是,由于本朝也有过与玄武门事变类似之事,司马光如果真的要写唐太宗的那段历史,就很可能会被当今皇帝视为借古讽今,其中的风险是可想而知的。
富弼想了一会儿,随即就去问欧阳修:“永叔,你说说看。”
欧阳修摇头道:“这个问题确实很麻烦啊……君实,我想的话,如果能够避开就尽量避开吧。”
包拯摇头道:“不可。如果连这样的历史事件都不写进去的话,这本书的价值将会大打折扣。”
富弼点头道:“是啊。除之,你有什么想法?”
此时,赵昕忽然明白富弼为什么要最后来问自己了,他这是为了突出他赵昕独特的见解啊。
由此看来,这个人对他已经非常看重了。
其实刚才赵昕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听见富弼问到了自己,即刻就又想了想,然后说道:“我觉得这个问题不能回避,但是应该客观分析玄武门事变发生的原因。既然君实写这本书的目的在于以史为鉴,那就更应该如此。我想,如果君实能够做到客观评价历史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也就不会有人认为君实你心怀叵测了。”
富弼道:“言之有理。”
欧阳修沉吟着说道:“历史上的其它事情倒是好客观评价,可是玄武门这件事情……据史书记载,当时的太子李建成为人宽容敦厚,而且战功赫赫,他为大唐的建立所立下的功劳并不比李世民少,甚至还超过了他,这才是真实的历史啊。”
赵昕问道:“君实先生,难道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就没有一点原因和理由吗?”
欧阳修道:“据传言,当时李世民之弟李元吉乃太子同盟,此人特别厌恶李世民,而且他也特别担心李世民的势力太大,对太子造成威胁,曾经多次劝说李建成暗杀掉这个心腹大患,不过太子李建成不忍兄弟相残,最终没有采取行动。”
赵昕笑道:“这不就得了?其实这个事件最关键的问题不在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兄弟身上,而在于高祖李渊晚年糊涂。如果他确定了李建成就是接替自己的皇帝,那就应该削弱李世民的兵权,妥善处理好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这才是应该值得后人借鉴的。”
富弼猛地一拍大腿:“妙哉!”
包拯点头道:“小赵说得很有道理,实事求是、客观地记录整个事件,这才是我们对待历史的正确态度。”
欧阳修也点头道:“除之言之有理,我深以为然。想不到除之看问题如此清醒,我很是佩服。”
司马光站了起来,朝赵昕深深施了一礼,说道:“除之刚才的建议真可谓高屋建瓴,一语点醒了我这个梦中人啊。来,除之,我敬你一杯,多谢了!”
其实,赵昕也是从以前那个世界的《资治通鉴》里面看到了那段文字后才向他提出的这个建议,此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有些迷茫、糊涂了——
究竟是自己从以前那个世界所看到的内容才让司马光最终记录了那个事件,还是因为今天自己的建议最终有了那样的结果呢?
毕竟是高度酒,几个人喝下这一坛之后都有些微醺,最后在富弼的提议下结束了酒宴,大家道谢后先后离去。
赵昕的品级是最低的,所以他得和司马光一起送走了富弼、包拯、欧阳修之后才准备离开。
包拯今天没有问他关于那个案子的任何一句话,赵昕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也不会问,而且问了也毫无意义,毕竟现在事情还没有任何的进展。
赵昕正准备向司马光告辞的时候,结果司马光却对他说道:“除之,我们再坐坐?今日的月色很好,我们一起喝茶吟诗怎么样?”
赵昕最害怕的就是吟诗之类的事情,急忙就摆手道:“今天是不行了,明天还有那么多病人要看呢。改……天吧。”
司马光很是遗憾的样子:“那,我们改日再好好聊聊吧,我这书的事情还得请除之多指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