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房中,落在跪坐的王洵身上,他合着双眸,神情冷清。
随从说完那句话,屏声敛气等在门外,不过一刻,房门打开,王洵缓缓走出。
躺在床榻上,王洵本以为自己会没有睡意,但恰恰相反,他很快便陷入了睡梦。
北地的冬天很冷,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凛冽的寒风刮在人脸上,像是刀割。
王洵看见自己披着厚厚的狐裘,间或咳嗽一声,马车停下,有人为他掀开车帘,那张脸很是陌生,是他不认识的人。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见着自己起身,被人扶下马车。
抬起头,眼前很是平常的宅邸上挂着裴府的匾额,他的身体发出一声轻叹。
这是哪里?眼前的裴府…是他知道的那个裴府么?王洵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侵袭了自己的身体,那寒意一点点钻进骨缝,好像五脏六腑都浸在了冰水里。
扶住他的人突然开口:“可怜裴家满门忠烈,最后,只有两个女郎活了下来。”
“只是那位裴家二娘子毁了容貌,又是从洛阳那等地界逃出来的,如今还有谁敢娶她呢。若是自尽,怕还能得个贞烈的名声。”这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宦官,是当今陛下的亲信,派来接自己的长子。
他低咳着,淡淡道:“这世道,能活下来便最好。”
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的妹妹也能如这位裴家二娘子一样活下来。
可她们,都在洛阳城破那一日,悬梁自尽。
一阵几乎叫人溺毙的悲伤淹没了王洵。
“若是没有她,大皇子一个孩童,也不可能活到今日。”他说完这话,宦官不敢再出声。
扶住他的年轻人道:“竟是那位裴家大娘子运道最好,嫁了姜家,早早北上,未曾吃过什么苦。”
他没有说话,让年轻人敲响了门,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走进了裴府。
庭院中很是空荡,除了领路的老仆,竟再也看不见第二个下人。
整座府邸,好像都笼罩了一层沉沉的死气。
他在正厅见到了裴家的家主裴正,他满头花发,佝偻着腰,眸中死寂,听了他的来意,嘶哑着声音吩咐老仆:“带他们去见二娘子。”
于是绕过回廊,穿过满地枯草的庭院,他终于见到了这个九死一生从洛阳城逃到盛安城的女子。
狰狞可怖的伤疤横亘在她面颊上,大多数人见她的第一眼,都会被这道伤疤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