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狐疑地回头看了一下,估计也是知道自家孩子干的事,回头就走到塑料餐桌前,直接蹬腿踹了小孩一脚,椅子应声倒地,又指着孩子妈鼻子痛骂,“你踏马是怎么教她的,说了多少次别总往厕所扔东西总是不听……”
“啊呀,那我的话她不听那你自己来管啊,什么都怪我,乱扔东西怪我,三四岁了还不会说话怪我……”
两个人又拍桌子吵了起来,完全不顾外人在场。他看着那个小女孩因为那一脚半天没有爬起来,原来是因为被绑在椅子上了。她就像个灰扑扑在地上打滚的小狗,腰上被一根粗糙的麻绳绑着,一直缠绕了好几道绑在椅背上。
“你们就只顾生不顾养吗?就这么随随便便养着,不需要负责的吗?”
话几乎是自己从嘴里不假思索地蹦出来的,他知道自己是带着怨气的,不仅仅只是为这个小孩,更有一部分是为了他自己。
那对争吵的夫妻闻言忽然停下了,一阵怪异的寂静。男主人转头看着他,走到门口醉醺醺道,“你懂什么,她有多动症,不被绑着就不会坐着吃饭。”
“她没有多动症,很健康。”阮衿咬字很清晰,有空的时候他就帮这个小女孩剪指甲,洗脸洗头,阮心穿不下的衣服也会拿上来,可惜她的父母完全不关心她,甚至都不关注她身上到底产生了哪些变化。
他知道这个小孩除了没有接受教育和好好对待之外,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自私冷漠的母亲,还有酗酒暴力的父亲,这些才是不正常的。
阮衿想进去把孩子扶起来,只是扶起来,不过还没进去半个身位,肩膀就被猛推搡了一把。
那个强势的男人看着他,忽然冷飕飕地笑了,眼神像看臭虫似的鄙夷。随即,阮衿的脸被挨了一巴掌,“小女表子,你先把自己养活了再管别人的家事,别像你妈一样要出去卖屁股。”
阮衿的脸被扇也不是一次了。
施暴者好像觉得打他的脸是一件很快意的事情,反正他也不觉得有多痛苦。就是嘴里好像破了,呼吸间尝出了一点铁锈味,但是吐出来已经没有血了。
这股不详的血腥味始终缠绕着他,像一种预兆。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放学,他值日扫完地,又在干燥的地面上洒水拖地,这股味道仍然飘散在鼻翼附近还未消散去。
等到他把抬起头,薛寒正站在窗外冲他招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麻烦总归是找上门来了。
教学楼外面多得是出去吃晚饭的学生,他们两人就在走廊的僻静拐角处讲话。阮衿问她有什么事,薛寒倒是挺单刀直入的,“我听说你最近跟李隅走得挺近啊?”
这是什么正牌女友的语气……要是阮衿当天不在现场,把李隅的拒绝现场听了个全套,可能还真以为是李隅的女友来兴师问罪了。
不过现在既然他知道,那又算什么呢,于是他说“是啊,因为我跟李隅是朋友。”
“朋友?嗬,总不会是他那回在生日会上摸过你一次,你们就成了‘好,朋,友’吧?”薛寒语气里充斥着鄙夷,又刻薄地笑起来,“你跟周白鸮也是这样的朋友吗?”
这种哑谜很没有意思,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阮衿看着她说,“不管我跟他们是哪种朋友,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寒看着阮衿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那表情既坦然又无畏,像刚下过的一场雪,还没有被破坏出一丝褶皱。这样的阮衿和她在生日会上见过的并不相同,怯懦,软弱?像菟丝草一样?或许他本性就是这样,在装傻装白莲的时候,内心其实在不断地嘲讽对方。
她噗呲一声笑起来:“那看来你不仅是个女表子,更是个贱人咯?”
上周就有谣传说看见李隅在篮球场边和阮衿偷摸牵手,不仅牵过手了,还笑着聊了好久的天,李隅后来还去找过阮衿,他们班上很多人都目击到了。
这件事首先是被她给率先否定了,她觉得李隅不可能喜欢这么掉价的一个oga,但又哭丧着脸继续问那几个通风报信的目击证人,“是谁先牵谁的,这个问题很重要,是阮衿主动倒贴他的吧?”
结果貌似是李隅,她为此大受打击,又哭天抢地了一通。
一方面觉得连李隅这种帅哥都开始变得掉价起来,另一方面则是由衷的不甘心。可以说她之前从来没把阮衿这号人物给放在眼里,她和邵雯雯不一样,她不会因为看不惯谁就出手去整谁,相反的,不经意间的高下立判会比霸凌手段有效的多。
但现在,说实在的,她现在很想扇阮衿一巴掌,因为他没按自己的设想走。
至少要觉得自惭形秽吧。
“随便你怎么想吧,要没什么别的事就回去吧,待会还有晚自习。”阮衿已经不想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谈话了,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
“怎么会没事呢?我来找你就是想说,希望你不要跟李隅走的太近……”
薛寒抓住了阮衿的手腕,凉飕飕的,指甲刮在他的手背,脸上甜美的笑也是冷的,像是贴上去的一层画皮。阮衿发现,从他的视角看,和邵雯雯的脸竟然是高度的相似。
手机在校裤中震动了,薛寒不放开他,他就只得从用另一只手取出来,屏幕显示是陈惠香打来的,估计是到了锦城来报一声平安,刚接通才说了一句“喂”,手机就被薛寒不客气地打掉了,摔在大理石的地上清脆一响,又滑出去了好几米,“我还在跟你说话,要这么没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