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对帽子有点儿痴迷,还曾试过劝苏菲戴帽子‐‐甚至主动提出把我最喜欢的黑色浅顶软呢帽借给她,但她说她唯一会戴的帽子就是军官帽,还得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
我突然想到罗伯特不仅从来没有见过苏菲,也从来没有见过丽芙‐‐他只遇见了奥莉维亚‐‐这个切合实际、普通乏味版的我。
我看着丹的照片。他会怎么看待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我依然留着长发,只是引人注目的金黄色已经褪成了令人愉快的淡棕色。我过去喜欢选择最明亮、最有活力的色彩,这个嗜好改变了,连同我对危险和刺激的喜爱。苏菲和我一起做过一些疯狂的事情,丹通常都会在一旁为我们欢呼。我们做的事五花八门,从为慈善举办跳伞活动到从桥上蹦极,不一而足。但我现在意识到我已经习惯了平庸。我是怎么让这种转变发生的?我怎么会失去了自我?
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对我说,如果孩子们会回来‐‐不,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必须找回自己当初的模样。我必须找到一种方式去重新发现自我,也许枯燥无味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罗伯特。
我把丹纳什的照片塞进牛仔裤口袋。我觉得罗伯特回来的时候不想看到它。因为他会回来‐‐他必须回来。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睡着了。尽管客厅里满是人声,但我不肯回卧室躺下,我想肯定是我累极了‐‐要不就是身体再也扛不住更多压力。
我醒来的时候,听到一连串对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发号施令的声音。突然,说话人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缓慢、沉重、克制的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振奋人心的兴奋感。
&ldo;取消新闻发布会。什么都不要透露,我们稍后会告知他们详情。&rdo;
我想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我醒了,但紧迫感迫使我挣脱了最后一丝睡意。内心的空虚开始被一种我只能相信是希望的奇怪感觉代替,我挣扎着坐了起来。菲利帕注意到了,朝四周扫了一眼,示意大家噤声。他们看懂了她的暗示,在她挨着我坐下的时候离开了。
&ldo;奥莉维亚,我们收到了一些好消息。你丈夫的车在北威尔士被摄像头拍到了,从画面上看,孩子们和他一起在车上。是几个小时以前拍到的,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但我们已经通知当地警察去找他了。&rdo;
我松了口气,首先想到的是他们还活着。谢天谢地。接着我突然感到眩晕。哦,不‐‐不要那么做,罗伯特。&ldo;他在哪里?在北威尔士哪里?你确定是他吗?&rdo;我知道菲利帕能听出我声音里的惊慌,但她依然冷静。
&ldo;他正在跨过梅奈大桥进入安格尔西岛。那肯定是他的车。你能想到他会去哪里吗?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摄像头拍到他,这很不寻常。&rdo;她担忧地看着我。
&ldo;他会走小路。&rdo;我告诉她,&ldo;他总是说,有其他有趣得多的路可走却老是走主干道是个错误。&rdo;我忍不住了,不得不问,&ldo;他能一直走到霍利赫德岛都不会再被摄像头拍到吗?&rdo;
&ldo;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渡船码头,对不对?&rdo;菲利帕靠过来,握住我的手,&ldo;别担心,我们派了人去仔细查看所有的船只。他进爱尔兰虽不需要护照,但需要某种形式的身份证明。目前还没有人以他的名字预订过什么。&rdo;
她把身子转了四十五度,好侧对着我。我集中注意力看着她,专注于面前能看到的,而不去注意脑海里那个试图发出尖锐警告的铃声。
&ldo;你有什么没有告诉我吗,奥莉维亚?&rdo;她问道,&ldo;你是不是知道他可能去哪里了?&rdo;
我如果不去想会感觉更安全,但现在我必须面对我们第一次去安格尔西岛的回忆。罗伯特带我们一家子去了霍利赫德岛西边的南栈灯塔,我们站在那里眺望大海,一股冷风猛烈地把我的头发从脸庞向后吹去。我爱极了那种充满活力的感觉。我凝视那巨大的碎浪花,聆听它们撞到下面岩石上的声音,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就在那个时候,罗伯特告诉我,那一年的早些时候,一个男人就是从那里的峭壁上跳下去自寻短见的。
&ldo;这是完美的死亡之地。&rdo;他说。
我记得很清楚。我扭过头,一脸迷惑地看着他,只见他凝视着远方汹涌的海水。
&ldo;如果我失去了你,这就是我要来的地方,这会是铭记你的美丽的地方。你非常清楚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生活,对吧?&rdo;他说。
但我还在这里。他一直都怀疑我在考虑离开他吗?他不会的‐‐至少,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我闭上眼睛,试图遏制恐慌。喉咙里溢出一声啜泣,我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尽最大的努力去抚慰痛苦,驱赶心头的那段记忆。
5
这种等待‐‐带着不确定和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令人难以忍受。菲利帕不准备带我去安格尔西岛,我苦苦相求。她坚称当地警察对询问调查进行了最佳安排,他们了解那块地方。无论我说什么或做什么似乎都不可能改变她的看法。愤怒、挫败的眼泪不停地顺着脸颊汹涌地往下流,我用湿透的手帕按住双眼,试图隔绝房间里的声音,专注地想象孩子们的脸,小声说着他们听不到的安慰和让他们安心的话,希望他们能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