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琴躺在手边,方雀一手按着琴弦,一手擦亮一张纸符。
纸符的火光刺破黑暗,方雀看清了自身所处的环境。
这是个不大的空间,伸个懒腰都能捅到野兽的肋骨,四壁仍是些断臂残肢,零星几个尚算完整的头脸。
卫平泉所织幻境褪去之后,方雀再见到的一切,似乎都在彰显着数十年前那场大战的血腥与惨烈。
距方雀最近的头脸受火光惊扰,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眸子,是很好看的琥珀色,在火光之下熠熠生辉。
头脸开口,是个女声:“方才的大火差点将你烧死,你居然还敢点火?”
方雀不以为意:“每天都有人食物中毒而死,难道我就不吃饭了?”
女声轻笑:“有趣。”
方雀:“过奖。”
头脸微微转动,发出“咔咔”两声。
女声:“你看我,生前也是妖市闻名的娇媚,如今却只剩下这恐怖的头脸,你说,那些修仙的,不该杀吗?”
方雀:“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
女声:“只是同情?”
方雀:“修仙界对妖族的侵略的确不仁不义,在下冒昧,擅自代表修仙界,向你们郑重道歉。”
女声:“没了?”
方雀:“没了。”
女声:“……”
那头脸依旧愤愤不平地扭动,真有几分她自己所说的“恐怖”样子。
女声自说自话:“那姓卫的小崽子就是个数典忘祖的叛徒,堂堂妖族居然去学仙!呸!”
方雀侧身躲开她的口水,抬眼:“你们对修仙界的仇恨源自何处?”
女声被这个显而易见的蠢问题问得一怔。
方雀:“因为修仙界挑起战争?”
女声:“不然?”
方雀摩挲着琴弦:“那你们如今的所作所为,和修仙界又有什么区别?”
头脸双目猛地放大。
方雀向后倚上“野兽”腹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我说得不错吧?卫宗主是否有血性有骨气我们暂且不提,但他至少维持了一阵子仙妖和平。你也看到了,翰白宗虽说偏安一隅,但实则别有洞天,残余妖众在此安身立命乐此不疲,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旁人的生死?”
女声尖啸:“我是他们的……”
方雀竖起食指在唇上轻挨一下:
“你是他们的祖宗是吧?我们来假设,妖族当年没有寄人篱下,而是奋起反击,会是什么结果?现下,你的子孙正在你的操控下同修仙界对峙,两方力量有多悬殊你也清楚……”
女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