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礼挑挑眉毛,等他继续。
他甩袍转身,犹然是气得不行的模样:&ldo;沈太傅为国为民为朝政为皇上,甘心自己的独子去北境边地历练!我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儿到了最后,都是成就了沈太傅的名声!&rdo;
沈知礼上前两步,弯腰将纸镇捡起来,&ldo;为了这么点事儿,你也值得同爹置气。&rdo;
她见他怒气仍盛,不禁叹道:&ldo;听说你今日回京,我还特意去宜泰楼买了你爱吃的几样小食回来,待会儿自己去灶房看看罢。&rdo;
沈知书回头,见她要往门外去,又听她口气不像要留府的意思,不由皱眉:&ldo;你这是又打算去哪儿?&rdo;
她停了一下,小声道:&ldo;去古相府上。&rdo;
他闻言,脸色蓦然变了下,迟疑了一瞬才上前,对着她脑后低声道:&ldo;古相的夫人刚过世未久,你这时候去,太不像话。&rdo;
沈知礼静立半晌方回头,眼角微红,&ldo;什么叫不像话?&rdo;
沈知书一急,&ldo;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心思?若叫爹知道了,你……&rdo;
她冷笑:&ldo;大公子尽管去禀太傅。&rdo;说罢,上前推门欲离。
他一把拽住她胳膊,低声道:&ldo;沈知礼,我这可是为了你好。&rdo;
她狠狠甩开他,&ldo;大公子只管放心,我这回去,不过是替人给古相投个帖子罢了,断不会做那些让人看不起的事儿!&rdo;
章十殿试(上)
城南三门巷一带大抵都是朝中公卿贵戚的宅第,高墙朱门的宏宅比比相邻,唯独古府颇为简素,若无院外门额上高高悬挂的钦赐朱匾,莫论谁也想不出这竟会是当朝左相的府邸。
微风扫径,暗道清幽,天上的云絮棉软如丝,就似要落。
沈知礼跟在古府下人的后面,慢慢地走,心也好似天上绵云一般,软软地挤作一团,在胸腔里上下左右轻轻飘荡着。
&ldo;相爷本来这几日是不见外客的,但方才看见沈大人的名剌,便又破了例。&rdo;下人边走边对她道,声音含笑。
沈知礼垂眼,看着脚下的碎糙:&ldo;这几日,来相府投帖拜门的女举子们定是非常多吧?&rdo;
&ldo;可不是!&rdo;下人扬了扬眉毛,&ldo;自打相爷被放此次女子进士科礼部试主考的旨意一下来,相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烂了。&rdo;
她笑了笑,&ldo;依你家相爷的脾性,闭门不见客倒是正理。&rdo;
下人乐呵呵地绕过一个廊弯,指了指前面一处小厅,&ldo;相爷方才在花厅作画,沈大人自己进去便是,我去给大人上点茶来。&rdo;
沈知礼抬眸望去,厅顶翠瓦映着阳光,微微灼目,不由低头,朝前走了两步,又回身叫住那人,&ldo;我来同相爷说几句话便走,茶就不必了。&rdo;
下人怔了怔,张口欲言,却见她已转身,飞快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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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礼至厅前时方顿了顿,想了片刻,才抬手拨开门上珠帘,轻迈而入。
厅里光线柔暗,长长的一张黑漆木案立在墙边,案前站了个男人,正半伏着身子,持豪点墨。
她在门口站定,没往里面去,也没开口,只是望着他。
男人听见身后声音,也未回头,只是低声开了口:&ldo;乐焉来了?&rdo;
沈知礼这才上前,弯腰去捡地上散落的宣纸,口中应道:&ldo;嗯。&rdo;走去将纸轻搁在案上,又站定了不吭气。
男人悬腕微顿,偏过头来,脸庞瘦而清矍,双眼炯炯地看了她许久,才撇眸笑道:&ldo;你倒是好久没有上我这儿来了,上回你爹娘来给内子进丧时也没见你,今日却又是为何而来?&rdo;
她挪不开目光,怔望着他嘴角笑纹,半晌才一舒眉,从袖中抽出孟廷辉的那折薄帖,递过去:&ldo;来给相爷荐个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