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才知道,他是英国屋,我是蔷薇园。他对我再好,我们是碰不上一块的。
在扇町通走着,人人熙来攘往,我俩被淹没了,像各自被折入隔了几层的扇页中。
我在熟人跟前哭了:「正博,真不巧,定休日约了男朋友玩呢。对不起。」
勇行伤了我的心。我仍然按他的流动电话的号码。我无法通另一个好人到有马温泉。
除了他,我无法通任何人到有马去。
‐‐除了他,我儿,还有你。
你会记得这个地方。
但你更要记得&ldo;人间优生社&rdo;。
这是一家私家诊所。‐‐说是&ldo;优生&rdo;,实乃&ldo;刑房&rdo;。
我在此地,把你谋杀。
妈妈是意外的,才知道有你。那年,我二十。你是两个月。我不能让你出生!
医生先给我注射。我不怕苦,也不怕痛。像你爸爸。比他强的,是我不怕注射。‐‐我只怕这一针,效力不足。人工流产是普通手术,其实肉体不痛,心灵受伤。
我进房间时,来了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掀杂志。在等。
看来时中国人。说中国话。
她们看着我进去。然后跑到护士的柜台前,同她打个招呼。
做手术前,医生给我看了一个录影带,他很平淡地解释过程,并要求签字作实。
我既已来了,一阵空白,我签了字。耳畔他还絮絮叨叨:「手术之后,或混在血水中。有时找得回,有时找不着。……都不要。……无权取回。……不追究责任。……同意……」
头两个月,孩子略成人形,如草上珠,柳上絮,一团血污。他在我肚子中,暖暖的。若我送他走,得用和暖的水冲到马桶去。我亲手做。
我分叉双腿,感觉又东西在把你吸出来。力度大,不很痛。真的。是真空吸盘。左右摆动一下,像手在试位置,好一下子给抽走。
‐‐一‐‐下‐‐子猛地一下,你被吸掉。那感觉,似高潮。麻麻的。带来了一切。带走了一切。
一定是那一次。
在有马温泉。
&ldo;千裕和水母&rdo;事件之后,岩本正博填不上他的位置。我太窝囊了。
我想见勇行。
勇行把头发剪短,染茶色。
我抱怨:「当我把头发剪得同你一样短时,你又把它剪得更短了。‐‐你叫我怎么办?」
我又道:「今后,我决定长长了。并且,不管你染了红茶绿茶,我才不管呢。」
他笑:「若我们一起泡到金泉中染金了,再也没有这个争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