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我即将被恐惧吞噬的时候,需要把这些事实牢记在心。无论我怎么做,无论她们还要忍受多少痛苦,这一切正是为了她们。对露露来说已经太晚了,但对于十一区广场上那些仰视着我的一张张小脸还不算晚。对罗里、维克和珀茜来说还不算晚。对波丽姆,也不会太晚。
盖尔说得对,如果人们有足够的勇气,这将是一次机会。如果我采取行动,我可以做的事情很多,虽然我现在也不清楚究竟该做什么。但,不再逃跑,是我采取行动的第一步。
我洗了个澡,今天早晨,我第一次不再为野外逃奔的给养列清单,我在想八区是怎样组织起暴动的?很多人很明确地蔑视和反抗凯匹特。是有计划的吗?还是多年仇恨与不满的积聚和爆发?我们在十二区该怎么办?十二区的人会加入到我们的行列还是会大门紧锁?昨天在盖尔遭受鞭刑之后,人群散得那么快。但,这不也是因为我们感觉自己软弱无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缘故吗?我们需要有人给予我们指导,告诉我们自己能做到。我觉得我无法成为这个人,我只是暴动的催化剂,但一位领袖应该具有坚定的信心、非凡的勇气、清晰的思维、出色的说服力,而我却没有足够的信心,常在寻找勇气的边缘徘徊,也没有很好的口才。
口才,我想到口才,不由得想到了皮塔,想到人们是如何信服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用他的口才说服一群人去采取行动。对任何事,他都可以调动合适的词语,但我想他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在楼下,妈妈和波丽姆正在照看虚弱的盖尔。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药效正在减弱。我打起精神,准备再跟妈妈争辩,但我的声音却很平静。&ldo;您不能给他再打一针吗?&rdo;
&ldo;如果需要,我会的。可我们觉得还是先试试冷敷吧。&rdo;妈妈说道。妈妈已经把绷带拆掉了。几乎可以看到热气从他的背上冒出来。她在他的后背铺上一块干净的布,然后朝波丽姆点点头。
波丽姆走过来,在一个大碗里不停地搅着,那东西看上去像是雪水,但液体带着淡淡的绿色,散发出甘甜、清新的气味。是雪敷。她小心地把液体舀到他的背上,我仿佛听到盖尔绽裂的皮肤遇到这雪、药混合物时发出的咝咝声。他睁开眼睛,一脸迷惑,随后长舒了一口气。
&ldo;我们有雪还真够幸运的。&rdo;妈妈说。
我心想,要是在盛夏挨了鞭子,天气炎热、水管里的水都是温的,那该有多受罪。&ldo;天热时您怎么办?&rdo;我问。
妈妈皱眉时,眉心出了一道皱纹。&ldo;得想法子把苍蝇赶走。&rdo;
一想到夏天苍蝇围着伤口转,我就倒胃口。妈妈用药液把手绢浸湿,然后递给我,让我敷在脸上。疼痛马上减轻了。冰凉的雪水发挥了作用,妈妈的药液虽不知成分为何物,但也起到麻醉作用。&ldo;噢,太棒了。您昨天干吗不给他敷上这个?&rdo;
&ldo;我需要先让伤口闭合。&rdo;她说。
我不清楚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但只要能起作用,我干吗要怀疑她?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是我妈妈。我为昨天的事感到愧疚,皮塔和黑密斯把我拽走时,我还对她大喊大叫。&ldo;对不起,我昨天不该对您吼。&rdo;
&ldo;我听到过比这更糟的,&rdo;她说,&ldo;也看到过人们在自己爱的人受苦时,他们会怎样。&rdo;
他们爱的人。这话让我的舌头好像被雪敷了似的僵在那里。当然了,我爱盖尔。可她说的是哪一种爱呢?我自己说爱盖尔时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不知道。我昨晚确实吻了他,那一刻我感情激荡。但我肯定他一定不记得了。他还记得吗?我希望他忘记。如果他还记得,那所有的一切都会复杂得多,我不能一边策划暴动,一边又想着亲吻谁。我暗自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ldo;皮塔在哪儿?&rdo;我说。
&ldo;他听到你起来就回家了,他怕下暴雪时家里没人照料。&rdo;妈妈说。
&ldo;他安全到家了吧?&rdo;我问,在暴风雪中离开道路几码远就可能迷路,被大雪吞没。
&ldo;你干吗不打电话问问?&rdo;她说。
于是我来到书房给皮塔打电话。这个房间自从斯诺总统来过之后,我就没怎么进来过。电话铃响了几下,他来接电话。
&ldo;嗨,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已经到家了。&rdo;
&ldo;凯特尼斯,我住的地方离你家只隔开三户。&rdo;他说。
&ldo;我知道,可雪下得那么大,再说又出了那么多事。&rdo;我说。
&ldo;啊,我很好,谢谢你打电话来问。&rdo;很长的停顿,&ldo;盖尔怎么样了?&rdo;
&ldo;挺好的。妈妈和波丽姆正在给他雪敷呢。&rdo;我说。
&ldo;你的呢?&rdo;他问。
&ldo;我也敷了,&rdo;我说,&ldo;你今天看见黑密斯了吗?&rdo;
&ldo;我去看了看他,醉得人事不知,我把火给他生起来了,还留了点面包。&rdo;他说。
&ldo;我想跟一你俩谈谈。&rdo;我不敢再多说了,电话肯定被人监听。
&ldo;最好等天好起来再说吧,&rdo;他说,&ldo;这之前不会有什么大事。&rdo;
&ldo;是啊,不会有什么事。&rdo;我附和着。
暴风雪持续了两天,下的雪高过我的头顶。清理胜利者村到广场的积雪又用了一整天。这几天我一直在帮忙照料盖尔,给自己雪敷,极力回忆八区暴动的一切细节,兴许对我们有帮助。我脸上的肿消了很多,正在愈合的伤口很刺痒,眼周围仍是黑青色。可是第一个机会来了,我问皮塔是不是愿意跟我去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