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饭堂去送还了食盒,宝儿回到鸣幽阁,一路上走路的姿态跟一缕幽魂一般,脚步飘飘的踏不到实地。直到回到鸣幽阁,她还是那样的状态,在椅子上坐了一夜,整个人才由仿佛半透明,恢复到正常。
要跟着易清吗?
宝儿这一夜,都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
易清的修仙天赋,其实并不是宝儿的择主条件。宝儿的修仙天赋也就是中等,而且身为奴才,她没有多少修炼的时间。都是因为凉沧钟对她好,带着她一起修炼,她现在的实力才能接近半筑基。但对修炼,修炼到更高阶,其实宝儿是没有那个奢想的。而既然不准备修炼,跟的主子天赋高不高,也就不是那么重要。
宝儿以前没有想过自己的一辈子应该怎么过,深深宫廷之中,她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小孩子,真的很慌,很怕,她整天就想着该怎么才能不出错了,哪里想过远一点点的东西?
后来,她到了凉沧钟宫中,又凑巧救了他一命,皇子的救命恩人的这个身份,让她至少可以提心吊胆的少一些。但那个时候,她还是没有想过将来。
皇子的奴婢,基本上都是要进皇子府的,凉沧钟的母妃对她尚算是有些好感,偶尔会在她耳边提点几句,她也就把那些话记下了。又因为她是真的喜欢凉沧钟,毕竟除了她那连长相都快要记不清楚的娘亲,没有人对她那么好过。所以,她小小年纪,几乎就认定了凉沧钟是她要跟一辈子的人。
就这样,一直到去年,她所有对于未来的那一点点规划都被全盘推翻……
这半年间,她有的时候会恍恍惚惚的想一想她的后半生,觉得应该就是过些年跟着易清一起下山,然后她过她的日子,把她打发着嫁出去,然后一辈子,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
宝儿其实并不怎么排斥这样的未来,她不期待,也不抗拒,就等着那样掀不起一丝波澜的未来到来。
如果她要跟着易清的话,宝儿总是觉得,待在易清的身边,她的未来可能不会是她想的那样,这是一种直觉。
她总是很容易想起易清那深幽幽的,令人根本看不懂的眼光。会那么看人的女子,有那样的超凡容貌的女子,没有天赋还是到东山府来走了一遭的女子,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就过完一辈子?
做她的奴婢,她的未来,肯定不会平和。那么,论理来说,她如果想要平静的未来,就应该继续这样颓废下去,让易清对她失去耐心,她就没必要跟随着易清。可宝儿却又有些不想,不是怕易清对她没有耐心之后会立刻不要她,把她赶下东山府。只是,易清那仿佛在慢慢地酝酿着什么的眼睛,让她忘不掉,怎么也忘不掉。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整理了一夜,才勉勉强强的得出了一个结论:或许,她没那么喜欢安静的未来。一眼便能够看透一生的一辈子,要让她来过,可能,她是有些不甘心的……
那么,她就跟着易清?可作为一个主子,易清总是让她觉得有些危险!她不是傻乎乎的白送忠心的奴才,她的主子,总要拿出一点点顾念,来换她的忠心才成。否则的话,她又不是欠了易清什么?为什么要为她忠心耿耿的做事?
想了一夜,到底要不要跟着易清的答案,宝儿还是有些理不出来。但是易清所希望看见的她的改变,她倒是下了决心。
别的不提,易清说的那句话,是一定对的——她这半年所做的一切,真的毫无意义。
不能再因为凉沧钟,像死了一样的活着,她得活动起来!学些什么,做些什么都好!
易清今天没有在二层待着,早早地在一层抱了本闲书看着。把屋子收拾干净了之后,一时间无处可去,无事可做的宝儿,想起修书院里的那些书。想了想,将屋子锁好,去了修书院。下意识地走进易清这两年一直待着的东边的白塔,刚进去就看见易清在一层等着。
“先出去吧。”易清把书放下,当先往书塔外面走去。
“看样子你考虑清楚应该怎么对自己了,那么……”宝儿亦步亦趋的跟出去,就听易清问:“你将来的主子是谁,这个你可决定了?”
宝儿沉默片刻,行了个礼,老老实实:“多谢小姐几句话让宝儿看明白,奴婢确实不应该像以前那样过日子。至于奴婢将来的主子……小姐注定是不凡人,奴婢尚有些忐忑犹疑。”
易清被宝儿的老实逗乐了,从来都是她怕下属不够忠心,没想到终于是被她给碰到了别人不敢对她忠心,生怕她心眼儿多,被她玩弄的人。
易清很少很少笑,听到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来,宝儿有些不安,又行礼道:“小姐如今是宝儿的主子,奴婢必定会事事尽心……”易清现在可是她真正的主子,惹恼了她,她一个奴婢,当真会有麻烦!
“行了,你犹豫也是好事。”证明想的多,想的深,她还不至于为这点儿小事生气。易清安慰了一声,发愁了一下要怎么才能让宝儿不忐忑犹豫之后,把身上带着的一张纸给了她。
“这……这是……”接过那张写满了字的薄纸,宝儿看清楚了纸上的字之后,手都难免有些发抖。
“你的身契。前两天,一个今年新拜入教院的弟子,说是受人之托,给我的。我想了想,我拿着也没用,便还给你吧!”
“小姐……不怕我毁了这个东西?”宝儿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给你自然是由你处理,到底要不要销毁,那也是你的事情……你不是忐忑吗?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身边的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只要他们的心眼别太多了。”多到她烦了,她就想杀了!
“我估计,这世上可能没有奴才不愿意脱离奴籍的。你加油吧,等你半筑基了,有资格留在东山府了,咱们去院务堂,把你从我的名下抹掉,那也是可以的。”
“你不怕没有这些东西,我……我就不跟着你了吗?”宝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小姐都忘了叫。
她见过的主子真的不少了,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哪个主子把身契交给奴才的。
就比如现在,她把身契毁掉,然后再到院务堂去,把她的名字从易清名下抹掉,如果这样的话,她就不再是一个奴婢了。她根本不会受易清控制,她现在就下山,去找一个地方过完一辈子,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过完一辈子,就不会触犯到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