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在杨采薇的强烈要求下,赵虎臣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将车开到了城隍庙附近。
在明珠这种地方动辄上万人民币一桌的晚宴不少,而你想要贴近民生去吃几块钱的小吃零食之类的也并不难找,汇聚了全国各地小吃的城隍庙附近未必就敢说一定正宗,但只是寻个吃得爽快没那么多考究,这里是极合适的。
城隍庙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会有听着ipod摇头晃脑走过的年轻男女也有抱着孩子来解馋的中年妇女,人声鼎沸煞是热闹,两侧小吃店内冒出来腾腾的热气混淆着头顶上和整个城隍庙的黄色基调很相称的昏黄灯光,这几分国际都市之下的市井人情味道也就被勾勒了出来。
这时节的天气自然是很冷的,走在室外哈出一口气都能够看到清晰的白雾从口中喷出来,饶是城隍庙这样人气极高的地方也驱散不了那骨寒意,不过看着那些玲珑剔透的小吃和精巧讨人喜的物件,心底那份原本属于这个寒冷季节的萧瑟也悄然淡去了几分。
杨采薇显然是个人来疯类型的丫头,一到了城隍庙就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拉着赵虎臣东窜西逛,和买衣服的时候完全不同的是她几乎恨不得把每一家小吃店都给吃个遍,小嘴里塞了一个煎素饺手里端着一小碗什锦粉丝,明亮的眼睛却牢牢地盯着橱窗里那精致的小糕点一副食指大动的可爱模样。
当然,这些东西最后大多都落入了赵虎臣的口中,因为这丫头为了保存战斗力大多数东西都只吃一两口就不要了。
杨采薇手指捻着一只煎素饺喂给赵虎臣吃,看着赵虎臣被她塞得满嘴都是食物乐得咯咯直笑,最后笑着笑着就趴在赵虎臣怀里沉默下来。
“怎么了?”赵虎臣咽下嘴里的食物,拉着她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揉了揉这丫头的小脑袋,轻笑道。
“太过于唯美的爱情是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的,因为就连上燕京会嫉妒。所以大多数时间它只是在我们的童话中苦苦地挣扎。上帝似乎从来都乐于看到人类之间的生离死别,所以爱情自古以来多少都带着一些血腥味,握紧了爱情,就像是手心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种锋锐的刀锋嵌入皮肤的异样感觉,会伤到自己,也会伤到对方,是吗?”杨采薇把自己的身体藏在赵虎臣的怀抱中,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她没有多少可以依靠的避风港湾,以前是她的父亲但终究父亲只是父亲,女孩儿长大之后的心思再也不好意思对父亲毫无保留,现在的这个男人成功地取代了她父亲的存在和填补了比此更加亲密的感情空白,偶尔也会伤春悲秋的杨采薇第一次将自己的茫然袒露在赵虎臣面前。
“来是偶然的,走是必然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随缘不变,不变随缘。没有人能够回答我们在我们每天期待爱情仰望爱情的时候真实的爱情会在什么时候忽然敲响你的房门,遇到我们生命之中能够让我们在芸芸众生中间怦然心跳的那个人,或许在全身心地投入之前我们会有顾虑,现在是不是对的时间?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注定的那个人?实际上错误的时间遇上了正确的人也好,正确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也罢,其实爱情一直都在你生命旅程的某一个中途站默默地等着你,路过了,抓住了,或许就能够一起相依相伴走过一生,路过了,没抓住,或许只剩下一声叹息。”赵虎臣轻轻地握紧杨采薇的手,原本就稍显得阴柔的脸庞弧线愈发柔和,但却拥有一股令杨采薇感到心安的温暖力量。
山盟海誓是一种经常让高山和海洋领受尴尬的重量级承诺,因而向来信奉真正的感情是经得起时间以及平淡生活推敲的他几乎不会许所谓的爱情承诺。平淡是真,话人人会说,但真正做到的却是凤毛麟角,在赵虎臣眼里,师父和师娘或许能算是一个。
杨采薇闻言沉默良久,这个过程中赵虎臣没有再说话,只是牵着这丫头的手慢慢地行走在这座城市最热闹的街道之一,周围人来人往仿佛每个人都是那样的匆忙,有时候赵虎臣会去想对面走来的这个某人他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是不是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而每个人的一生其实都只是在演绎一个有一个数不完看不完演不完的故事而已?
小的时候,躺在赵家村自家的院子里,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双手枕在后脑勺,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夕阳西下或者星空灿烂,一直到现在甚至于由此延伸到无限远的未来,赵虎臣都会认为那是他一生中最为安逸的享受了,不需要考虑身世,人心,险恶,只用想今天晚上爷爷又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给自己一个“惊喜”,或许默默地温习师父师娘教给自己的东西。
一直到现在,虽然在这座城市一步一步地爬向那个他一直都在渴望但其实并不向往的高位,但赵虎臣从来不觉得自己真正地融入了这座城市,或许这里面有一份类似于刘姥姥进大观园类似的悲哀,苦了二十年穷了二十年的赵家村毕竟是他生命之中最初始最纯净的二十年,在那样一个只需要跟野兽和赵家村的婆娘老农们打交道的世界里走出来的孩子面对这座人心比兽心险恶的城市的确有理由不适应。
因而,赵虎臣更多的时候习惯沉默,固然有一份对于成大事者不谋于众的高傲,但这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农村人与城里人的泾渭分明态度也同样不可忽视。
沉默了许久,空气渐渐地冷了起来,过了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间段,城隍庙的人流少了一些,但还是人满为患,因为夜市的关系无论是周围的老明珠人亦或者是外地来旅游的人们都清楚城隍庙这种地方是晚上来最好的,于是不过凌晨这里的人数是不会有大的变化的。
“你快给本大小姐从实招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说的那么顺溜以前用来骗过多少个女孩子了?!”从沉默中恢复的杨采薇抱紧了赵虎臣的胳膊,扬起一张不再低落的熟悉笑脸哼哼道。
望着眼前神采飞扬的杨采薇,赵虎臣笑容无辜,摊开手道:“估计天底下就你一个傻妞把我当宝贝,别人还看不上呢。”
杨采薇闻言顿时老大不乐意,紧了紧手臂,她怀中赵虎臣的手臂贴紧了柔嫩而发育完美的胸脯,这妮子不满道:“那是那群傻娘们没慧眼,就本大小姐有眼光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见到了你这颗闪闪发光的珠子!”
赵虎臣轻笑,两人相互依偎着走出了城隍庙。
两人停车的地方在城隍庙外的一个路口,大约一百米的位置,转过弯来之后兴许是因为城隍庙的存在吸去了太多的人气所以这条街上显得有些冷清,除去偶尔急速飞驰过的汽车之外很少见到人有走过。
赵虎臣和杨采薇正要上车,幽暗的的马路前方一侧,一条胡同的出口,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男人的呼喝声,还有一种赵虎臣很熟悉的声音,利器在墙壁上摩擦特有的沙沙声。
赵虎臣心里一动,下意识第握住了杨采薇的手,将她保护在自己身后。
听觉并没有赵虎臣那样敏锐的杨采薇正疑惑,那条胡同口和马路相连接的三岔口,一个垃圾篓被扔了出来,翻滚了几下趴在马路上不动了,紧随而来的男人们呼喝声和那杂乱的脚步声更加清晰,这一次杨采薇也察觉到了异样,握紧赵虎臣的手躲在赵虎臣身后用眼睛偷偷地瞄路口。
一个男人的身影忽然从胡同里头跑了出来,因为速度太快的关系很容易给人造成仿佛是瞬间出现的幻觉,那显然在逃命的男人跑出路口见到赵虎臣这个方向有人下意识第转身要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但地平线那一头出现在路灯下的几个正狂奔而来的男人让他停住了脚步,最后他还是朝着赵虎臣这边跑过来。
这个功夫,之前在胡同里追男人的那群人也都冲了出来,一个个三大五粗膀大腰圆,手里个个都抓着寒光凛冽的砍刀。
昏暗之中的男人狂奔而来,很快就从黑暗中跑到路灯能够照耀得到的地方,而赵虎臣和杨采薇也能够看清楚这个男人的脸庞,因为剧烈运动和失血的关系脸色现得相当苍白,让赵虎臣玩味的是这个正在仓皇逃命的男人眼里没有一星半点他这个位置的人此时此刻该有的惊慌和恐惧,反倒那双如同死水一样的眸子中泛出来的麻木和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正如这个男人修长白净的手掌一样,他的眼睛和双手是让赵虎臣感觉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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