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个背后弄鬼的庄家一定事先和二愣子串通过声气,授意其不论外人问起什么,都一概矢口否认。要是没有可靠凭据,就算咱们出手擒下此人,也绝难从此人口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这火龙驹话音刚落,一旁托着腮帮认真思考的小狐狸胡三也连连点头道:“这话说的在理,既然手中没有凭据,那就不能轻易动手,以免打草惊蛇。早上黄二奶奶输了那局之后,丢下一锭金子便和黄矿主一行回屋杜门,看来也是想镇之以静,让背后装神弄鬼之人按捺不住,自己跳出来。当年我失手打坏爹最心爱的牡丹瓶,他就装成没事人一样,仍像往常一样搂着那个瓷瓶子擦来擦去。直到我耐不住好奇性子上前使手一摸,才发觉那耳把是用鱼胶粘上去的……咳嗯,那个,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把这些小庄家全都逮起来轰走?”
听了小狐狸的询问,杨从循的一对眉峰顿时就攒成一个大疙瘩:“这样恐怕不行。有道是法不责众,这些小庄家人人背后都有七八个淘金汉子在替其帮闲助威。真要一下子动这么多人,怕是剩下的淘金客都要兔死狐悲,一起跳出来为他们打抱不平了……不如将十三太保全都遣出去,每人盯住一个,先摸摸这些人底细再说?”
“用不着挨个去试探,老夫自有锦囊妙计。”
只见火龙驹轻轻得捋着胡须,回身看了一眼赵七离开的方向,这双目之中精光一闪:“这个赵七虽是没啥出众的本事,却格外熟悉每一个在矿上开局坐庄的庄家。明天不妨就让他拿着几百两银子在棚子外面开局赌外围,让那些淘金汉子拿着银钱,在杨相公你和魖之间选边呀胜负……凡是将赌注下在杨相公你身上的庄家,多半就是咱们要找的幕后黑手!”
听火龙驹这么一提,杨从循和胡三的眼睛顿时一亮,接着就冲着火龙驹树起拇指,连连喝彩。
虽然那个幕后黑手一心炮制的率领淘金客找黄矿主闹事的局面被杨从循误打误撞得搅了,可是‘酒坛怪手其实是黄仙们在背后弄局搞鬼’的谣言已经在矿上传得沸沸扬扬,这幕后黑手既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等着对方筹划布局,还不如直接‘帮’他一把,送其一个可以鼓动淘金客闹市的借口。
然而,这个貌似上佳的借口,其实是有坑的:这些图谋不轨之人只能把赌注下在杨从循的身上!
若是酒坛怪手在和杨从循对局当中输了……那么万事皆休,这些原本说好要一起带头找矿主要个说法的小庄家会带着自己的手下,一窝蜂得涌去‘魖’藏钱的地方挖宝,个个都恨不得爷娘再给多生两条腿。
届时那些原本打谱观望的淘金客也会一撸袖子,加入寻宝大军当中,幕后黑手先前费那么大劲儿才造出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所以酒坛怪手明天必须要赢了杨从循,这些别有用心之人才有继续下手措置的空间……再者说了,连成名已久的黄仙黄菊花都败在魖的手下,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凡人就敢说自己能赢?还当真是胆大包天!
然而整件事情恶心就恶心在这里: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明知道杨从循很有可能在对局当中输给对面的魖,却依旧得往他杨某人身上投注!
不然就会有人站出来质疑‘为啥你都赢了银子,却还要跟着俺们这些输了银子的一起找矿上讨说法’。
明知可以赢钱的那一方,自己却不能下注;明知输定了的那一方,自己还得抢着下注,就算胸怀再大度的人,一时半会儿也转不过这个弯子,最多不过是随手丢几个小子儿,聊充形式罢了。
而这就是火龙驹事先设下的埋坑,要知道明天主持这个外围的可是当惯了庄家的赵七!
前来下注的那些赌客,谁是真心想要下注;谁又是在使小钱装样子,任凭你再三使话头挤兑,也不肯敞开自家荷包的,他赵七瞧上一眼,便知分晓!
“具体情形便是这样,明日一早,胡家兄弟你便与杨相公一同去找那魖对博,而老夫自会引着十三太保潜身地下埋伏……这回咱们布下天罗地网,定要将那两只魖一网打尽!”
暂且将杨从循他们一行放在一边,回头再说赵七这厢。
自打从大槐树根下掘出了一早藏在那里的银子,这赵七明显也有了几分底气,当下便怀揣银包,哼着一支荒腔走调的小曲儿,大步流星得往工地伙房这边行来。
然而赵七他还未行到近前,就听的前面有两伙人正粗声恶气的争吵。
听见人声,赵七他眼珠一转,接着便扯开嗓子冲着人群的方向吼开了:“吵嘛?吵嘛?黑灯瞎火得找个地方赶紧挺尸去,却不要坏了七爷俺的酒兴!”
一听背后居然传来赵七的嗓音,正和王二愣争执出一肚子邪火,却又不敢下手给他王大棒槌两个脆的听响儿的秦九顿时就找到了发泄对象,转身就指着身后的赵七咆哮开了:“好你个赵七,白天累得你家秦爷平白输了二十个大子儿,正愁寻不到你,却不想你如此得不开眼,居然送到九爷脸跟前儿了!”
谁知那赵七却一点都不怵他秦九,居然还恬着脸凑到跟前:“瞧瞧秦九你这穷酸相儿,拢共才二十个铜板打什么要紧?七爷我宽宽指缝的事情!”
这下秦九终于逮到机会,登时就用手点着赵七仰头大笑道:“可真笑死个人,你赵七刚一赔七得输给人家三十五两,居然还敢来你九爷的面前充大个儿?怎么着,这外债都还上了?就你赵七这副尊容,就算是想要卖屁股,怕是也没人愿要吧?”
虽然那个叫秦九的粗豪汉子用如此肮脏粗鄙之语肆意挖苦赵七,但后者居然没有着恼,反倒笑嘻嘻得接上了话茬:“俺赵七倒是想将自己的屁股卖个好价钱,然而主人家他却瞧上俺赵七的一身本事!”
说罢,赵七他伸手入怀,从荷包中将杨从循给他的那锭银子掏出来冲着众人一晃:“都仔细瞧瞧,你们可认得这锭银子?没错,日间在俺开的盘口上下注的那条好汉,便是俺赵七现在的主人家,人称‘敢向虎穴寻虎子,曾下九洋擒老鼋,端的一身是胆’的杨大胆!”
说罢,赵七用手重重一推已经听呆了的秦九:“借个光……王二愣兄弟可在?不知小灶的赵师傅可睡下了?相烦兄弟跟赵师傅言语一声,就说俺赵七替主人家来买宵夜下酒的酒菜……酱鸡、卤肉、灌肠,但凡好的,不拘多少,都将过来便是!”
说罢,赵七他半是嘲弄半是揶揄得扭头剜了目瞪口呆的秦九一眼,这口中又接上两句:“还有一事麻烦王二兄弟,不知这伙房中可还有肠肚头蹄之类下水没有?若有也请兄弟切二斤来,送与俺身旁这位秦九兄弟填填肚子,免得这厮饿煞了,瞧不见兄弟我明日如何发达……不瞒王二兄弟,俺家主人杨大胆,明天要带缀着俺,与那酒坛怪手一决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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